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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净池低下头,握着伞柄的手因太过用力而发白。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在傅青爵发怒前,乖乖跟着人走了。等一大一小的人影在绿色汪海中快看不见了,楚清露回过神,小沙弥已经把自己和娘亲求得的签交给了和尚檀机。

楚清露看着年轻僧人雪白面上的燥红,此红晕极为不正常,显然是身体不适、受不得日照的缘故。楚清露抬头看看天,昨夜刚下过大雨,今天的日头并不强烈,檀机小和尚可真是一盏吹一吹都能出问题的美人灯啊。

楚姑娘向来对美人灯很有怜惜之情,“大师,我们去凉亭里坐坐吧?”

檀机抬目,望着小姑娘的眸中清澈透亮。他自家知道自己的问题,楚姑娘的这番好意,他也领情感激。檀机侧身带路,并轻声,“小僧只是一解签人尔,称不上‘大师’,当不得女施主这样称呼。”

楚清露自然没把他当普通和尚了。不是说了吗?他是慧觉大师的亲传弟子,目前,慧觉大师好像就这一个徒弟?他师父身怀异能,他必然也不是一般人。楚清露对檀机的解签,生出了几分兴趣。

而另一边,许净池跟随傅青爵走入一偏堂。傅青爵上下将她打量,淡淡道,“你的体虚之症已好得差不多了,为什么还留在寒音寺?”

十岁女童揪着衣角,讷讷道,“并没有好,慧觉大师还让我每日写经……”

傅青爵讽刺道,“哦,你打算一世不出寒音寺,在此隐居?”

许净池的小脸发白,默然不语。若是可能,她当然想一直在寺中住下去。这里幽静安静,远离红尘,人心宁和。和盛京的那些不会终结的争斗,完全不一样。

可是她也知道,在她小时候、跟随父母回许家本家的那一刻起,她的一生命运,就已经被人安排好了,半点不由她。她虽然年岁幼小,却也有反抗之心。谁会喜欢自己一点都不自由呢?

傅青爵情绪丝毫不外露,淡淡地说完自己的话,“最近收拾收拾,准备搬出寒音寺。回许家去,他们该把你介绍出去了……”

“我不想嫁给你!”许净池大声打断他的话。

傅青爵顿一顿,接着说,“在别人逼你搬走前,你最好自己自觉点,不要给我惹麻烦。许家会给你安排好以后的路,你自己……”

“我说了我不想嫁给你!”许净池再次打断,声调比之前更高。她面色青白,双肩颤抖,眼中有欲落未落的水光。

就算是小孩子,也会反抗命运。虽然力量弱小,虽然卑微可笑,但她是运起全部的力量,去和大人们对抗。她和一整个大家族抗衡,她的勇气,让她又悲壮又可怜,像孤胆英雄一样。

“我才十岁,我和你差那么远,我不想嫁给你。如果我早些知道他们对我的安排,我更小时,就不应该有出人头地之心,不该展现自己的能力……”

“那你早就死了。”傅青爵不冷不热道。

许净池默然,痛意在眼底闪过。她紧紧地咬着下唇,生锈铁腥味在口中涩涩弥漫,心头沉甸甸的,举目无归所:是的,若不是自小被家族看中,她的病,根本得不到根治。她不可能来寒山寺养病,不可能不连累家人,也不可能认识檀机……

许净池声音低弱,心中失望之情无法掩饰,垂垮的双肩瘦弱不堪,“表哥,你那么厉害,你肯定也不想娶我吧?那为什么不让我继续在寒音寺呆着,为什么要我出去呢?只要你愿意帮我,许家根本不可能和你对着干啊。”

十岁的小姑娘,什么都还没长成,就算日后再美得惊天动地,现在也不过是个青涩的豆芽菜。认真算起来,许净池今年才九岁,傅青爵却已经十八。一个正常的十八岁少年郎,除非是禽、兽,根本不可能看上一个十岁孩子。

十八岁少年郎的审美,该是已经长大的姑娘,胸、大貌美,雪肤玉颜,优雅的气质浑然天成……如楚清露楚姑娘那般清丽恬静。

而且傅青爵阴森森的,光是想到要嫁给这个人,许净池就耐不住惶恐不安。她的未来如黑洞般,廖无星辰,一片黯淡。

傅青爵冷冰冰道,“你的面子没有大到让我相助的程度。”

“可是他们就想我嫁给你啊。”

“许家想,我便要服从?”傅青爵冷笑。

他已经重活一世,同样的处境,绝不可能像前世那样被动。许家曾经想控着他,把他当傀儡。现在,傅青爵再不可能给许家那个机会。

一个成年皇子,为了皇帝宝座,不得不尊一个十岁的孩子做皇后。

这是何等的荒谬!

从来都被傅青爵视为耻辱。

他和许净池无冤无仇,但每当看到许净池,他的那个小皇后,他就会想起许家套在自己身上的枷锁。若不是有露珠儿帮他排解,慰他心忧,那个逼仄的后宫,他一刻也不想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