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拱了拱手,歉然道:“老夫方才只顾着收拾行李,若不是小陆提醒,还没意识到耽误了时辰哪!”
“没关系的,快请上座!”司徒裳毫不在意地笑笑,搀扶着周先生坐下,又牵着陆婉婉的手坐到一边,“妹子,周先生既是你的恩师,也就是我的长辈,以后咱们谁也不要见外。”
“周先生,请受弟子一拜!”司徒裳当众向周先生行个大礼,“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周先生见识过司徒裳整顿山寨的能耐,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司徒裳兴高采烈地招呼众人饮酒,紫盈小鸟依人般地依偎在方智行身边,何流面部浮肿双眼青紫,掩饰不住满心欢喜,一杯接一杯地敬小兰。何武殷勤地夹菜倒酒,刻意讨好司徒裳和陆婉婉,指望她们多教自己几招。
酒过三巡,众人有说有笑格外开怀,陆婉婉留意到司徒裳有几分落寞,遂关切地问:“苏夫人,明天就要下山了,你还有什么事放心不下?”
司徒裳愣了一下,勉强地笑道:“家父总说我有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一辈子也成不了大事,看来果真如此!”
陆婉婉面有窘色,忙解释道:“哪有啊,我只不过随口问问,难道苏夫人真有心事?”
司徒裳握紧酒杯抿了抿唇,眼眶微热:“夫君至今仍不肯道出实情,我知道他当初与我成亲出于无奈,他嫌弃我有勇无谋是个粗人,甚至怀疑我对他的感情。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掏心掏肺地对他,为了他不顾父女亲情,难道还捂不热他的心么?”
周先生与陆婉婉不约而同地轻叹出声,司徒裳与苏醒之间的爱恨纠葛他们略有耳闻,但当事人却是头一次这么坦白。如今司徒将军与刘丞相反目成仇,皇上暗中留意他们的举动,惟恐谁有谋反之心。苏醒身为司徒家的乘龙快婿,却在紧要关头投奔刘丞相,听说手里还有司徒将军勾结外敌的证据。
皇上派人调查司徒将军,不敢逼得太紧,生怕刺激到他不得不反。眼下关键人物苏醒的一言一行都关系到危机重重的政变,江湖各路人马都在找他。司徒裳心知留不住他,更怕他被父亲抓住,忍痛将他送往丞相府。
司徒裳为此离家出走,患得患失心神不宁,为了爱郎她完全豁出去了,却得不到他的回应。苏醒避而不见冷漠无情,面对她的哀求不为所动,狠下心肠跟她一刀两断。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罢了……”司徒裳拎起酒壶仰头灌了几口,眼圈泛红用力蹭嘴,“我就是个无知莽妇,何苦为了他跟自己过不去,去他的诗经史记阳春白雪,我就喜欢抛头露面舞刀弄剑。我只听说孝敬公婆服侍夫君是女人的本分,谁说不会作诗不懂词赋不能嫁人。”
“可笑啊可笑,我司徒裳哪一点对不起他们苏家,他不喜欢我去校场操练,成亲之后我一步都没离开过后院;他不喜欢我粗枝大叶,我每次有话都要想几遍才说,走路都不敢迈大步。公婆小叔一日三餐都是我伺候着,每天看他们的脸色过活不说,公婆还嫌我的肚子不争气,成亲一年没有动静能怨我么!这、这种事不能只怪我嘛……”
司徒裳又哭又笑,声音越来越大,何武听得目不转睛张口结舌,其他人也被吸引过来。
“苏夫人,你喝多了……”陆婉婉及时制止她说下去,大庭广众不适合聊这些隐秘话题,“我送你回去……”
“别叫我苏夫人,我不稀罕做他苏家的媳妇……”司徒裳甩开陆婉婉,紧紧攥住酒壶,双眼通红地瞪着她,“妹子,你了解我的心情吗?我受够了,真受够了,这一年来他就没有正眼看过我……我粗俗,我浅薄,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他们都认为我不配做苏家的媳妇,配不上才高八斗的苏状元……呜呜……可是我喜欢他,喜欢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我喜欢他难道有错吗?我对他还不够好吗?究竟要我怎么做他才会喜欢我?”
司徒裳无所顾忌地发酒疯,也许她心里实在太苦,这些话憋得太久,直到今日才能畅所欲言。她恨自己太在乎他,恨他不懂得珍惜,抱怨命运不公,深爱的人却不爱她。
但,酒醒之后呢?她是否还记得这番牢骚?是否还会义无反顾地扑向爱人至死也不反悔?
翌日,清醒过来的司徒裳像个没事人似的,张罗大家收拾东西尽快下山,仿佛那个喝醉了酒又哭又闹的怨妇根本就不是她。当然,没人白目到提醒她的地步,大家很有默契地选择遗忘,若无其事地跟她闲聊。
方智行安排好下山事宜,径直走向陆婉婉,见状,紫盈拼命冲她挤眉弄眼,示意她抓住机会游说这位风流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