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婉婉冷眼扫向满眼鄙夷的方智行,气得浑身发抖,她愤恨地握紧了拳头,眼眦欲裂怒火升腾。方智行下意识地伸手探向刚刚消肿的左眼,慌乱地连连后退,故作镇静地斥道:“你、你想做什么?休得胡来!这儿不比紫苑,周围到处都有衙役巡逻,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对你这种草包出拳,只会弄脏了我的手!”陆婉婉目光凌厉恨意满胸,蓦地看向云熙皓咬牙道,“在你们眼里,穷人的命值不了几个钱吧!她们在擂台上打得鼻青眼肿,你们却像看猴戏一样!闹出人命不要紧,大不了赔钱就是,反正她们是自愿打擂死了活该!她们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难道只是为了攀上高枝?如果不是为了家人不再受苦,哪个姑娘愿意作践自己给人做妾?”
“不错,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卖艺女,我为了赏钱被人打得奄奄一息……”陆婉婉回想起“陆姑娘”的遭遇,不由言语哽咽,“出身不由人,我不觉得贫困就低人一等,也不代表就能任人侮辱欺凌。你们这些出身名门的贵公子,体会不到饥寒交迫的滋味,想象不到有人为了省几个铜板而饿肚子,为了给父亲抓药露宿街头。但你们有没有用自己的双手赚过一文钱?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人?”
陆婉婉深吸口气,骄傲地昂起头:“我这身衣裳穿了十年,每一个补丁就是我亲手缝上去的。这十年来,我用卖艺赚来的钱养家糊口,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别人的事。家财万贯又如何?思想贫瘠浮华虚荣!一穷二白又怎样?精神富足开心踏实!”
“我不需要你的补偿!”陆婉婉轻蔑地瞥了眼方智行,志在必得地逼近云熙皓,“我的差事是请云公子回去,自会有人付报酬!”
方智行无声地合上扇子,他确实不晓得饥寒交迫是何滋味,也不懂得几个铜板有何用处。他习惯了富贵荣华,贫穷对他来说太过遥远,完全不能体会陆婉婉的心情,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居然受过这么多苦。
他没有嘲笑过她的贫困,而是讨厌她的自以为是,但刘公子嗤笑她像叫花子的时候,仍是有点幸灾乐祸。现在想来,这么多年的修为真是白费,从何时起,他竟变成了平生最看不起的纨绔子弟。
陆婉婉的声声控诉让云熙皓思绪纷乱心乱如麻,他没想到自己的一意孤行深深地伤害了她,更没料到素未蒙面的“肥婆”居然就是这位伶俐的陆姑娘。
云熙皓无力再说什么,不论那位姑娘是谁,当初他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逃离。只是,命运弄人,他不仅与陆婉婉成为同路人,甚至对她萌生好感。在流星镇道别之时,他不曾想还有机会再见到她,又怕暴露行踪引来云家的人被迫回到“牢笼”,权衡之下便告诉她化名。
东风,他多想成为像风一样的男子!无心之过已是不可挽回,陆婉婉认定他是个信口雌黄的虚伪小人!
事已至此,所谓补偿只会被陆婉婉视作高姿态的施舍。云熙皓心有遗憾,他们已经做不成朋友,她恨他恨得咬牙切齿,根本不会听信他的解释。云家草率的决定将他逼走,也连累了一位无辜的姑娘。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知道不能再伤害她。
云熙皓沉吟片刻,轻声道:“方兄,我想和陆姑娘独处一会儿!”
方智行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佯作轻松地走到一旁,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云熙皓垂下眼帘美睫轻颤,字斟句酌小心翼翼地开了口:“陆姑娘,很抱歉,都是我的原因才会弄成这个局面,敢问令尊现在何处身体可好?”
陆婉婉没好气地扫向他:“家父好得很,李管家派了人照顾他。香嫂,你认识吧?”
云熙皓怔了一怔,连忙点头:“当然,香嫂为人善良可靠,有她照顾令尊,陆姑娘尽可放心。”
“香嫂人是很好,我不放心的是那个老奸巨猾的李管家。”陆婉婉有话直说,懒得拐弯抹角,“所以,你快跟我回去交差,我好领了赏钱带父亲回老家。”
云熙皓静默半晌,真诚地望着她:“我有不得不离开云家的理由,如无必要,我不想与云家再有牵扯。陆姑娘,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毫发无伤地接出令尊,保证你们衣食无忧地回乡生活,好么?”
陆婉婉望着云熙皓俊朗的面容,心里只觉得可笑,她不能被“东风”的样子迷惑,即使现在的云熙皓并不似无耻败类。
“保证?你用什么保证?你连自己的未来都不确定,我凭什么相信你!”陆婉婉不留情面地否决他的想法,“我可担待不起挑唆云公子离家出走的罪名,如果你想跟云家划清界限,等云老爷将我们父女打发走了也不迟啊!既然你逃得了,还怕被人拦住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