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不以为然,当即笑道:“圣人实在多虑了,便是没有这一出,难不成天下就没有女官?您瞧后宫织造司、珍宝司等一十六个部门内,哪个没有三五女官?五品六品者难不成还少了?又何苦吝啬这一回!”

她不说,圣人还真没留心过,这会儿略一琢磨,也觉得其实朝中女官早已为数不少,于是这点顾虑也就没了。

“皇后所言甚是,倒是朕疏忽了。”

“瞧您说的哪里话,”皇后也很愿意为天下女子略尽绵薄之力,又笑着奉承道,“您乃天下之主,日理万机,每日需要决断的大事何止万千?又哪儿来的功夫去留心此等琐事!若您什么都知道了,还要下头的人作甚?岂不是叫他们尸位素餐,羞也要羞死了。”

终究是多年夫妻,皇后对圣人的脾气了如指掌,字字句句都搔到痒处,又不显得多么谄媚。

圣人果然龙颜大悦,哈哈大笑起来,又亲昵的拉着皇后的手道:“知我者,皇后也!既如此,朕已然心中有数,你且歇息一会儿,朕先去前头议事,晚间再过来同你说话。”

送走了圣人,皇后才去后头侧卧着休息,又叫了宫女来替自己揉额头、捏腿。

她的奶嬷嬷就道:“到底您才是正妻,圣人最爱听您说话,这不一说就听了?”

皇后微微睁开眼睛,带些笑意的说:“你这老货,也莫要拍马,我什么不知道呢?”

顿了顿,又略饮了几勺甘露蜂蜜汤,这才叹了口气, “忠义那丫头倒是个能为的,难为她在那穷山恶水之中还有这个劲儿。也罢了,尽由着她去,若是在西望府弄得好了,明年我就叫圣人推到其他省府去。”

又带些快意的说:“那些个丫头片子们不都闲着没事做么,终日吟诗作对,养的弱柳扶风的,两只眼睛只往后宫里头觑,下头命妇一个两个变着法儿的问,我烦都烦死了。以后且都叫她们做女官去,此等志向岂不比入宫侍奉人来的高远的多了?哼!”

皇后说完,奶嬷嬷和几个大宫女都恍然大悟,然后齐齐笑了起来,又连夸皇后英明。

且不说后宫皇后那里真真假假,自有自己的小算盘,圣人果然找了几个大臣来商议此事。

因若果然推行此举,那些女官也就算正式朝廷在册的官员,虽然不能入朝议政,但一应待遇和权力都是等同的,故而也须得知会朝臣们一声。

来得是四位阁老和吏部、户部尚书,大家陆续传阅了折子,一时倒陷入沉默,并未急着开口。

圣人等了会儿,就笑着指着他们说:“素日里众位爱卿何等能言善辩,今儿怎的没话说了?”

吏部尚书杜笙左右看了看,率先出列,“禀皇上,此事并非没有先例,且如今也有女官在册,倒没什么不妥的。”

圣人瞧着他只是笑,却没说话。

杜牧两家早有联姻,白家虽同他们没什么直接关联,可如今忠义郡主白芷嫁的却是牧归崖,说来,牧归崖还得叫杜笙之父,前阁老杜文一句舅爷爷呢!

如今杜笙一力赞同,果然也有些老阁老的癖性,说的大公无私一点,那叫举贤不避亲;说的不好听一点,那就叫护短。

“此言差矣!”向来习惯跟他唱反调的刘阁老果然不乐意,当即出列反驳道,“如今朝中虽也有女官,可管的无非都是些衣食住行等琐事,可忠义郡主此番提议之下的女官,虽不得上朝,然有参政议政之权!此举一出,实乃牝鸡司晨,岂不天下大乱?杜大人莫要徇私,叫天下人耻笑才好!”

这词儿委实不算动听,在场几位官员不觉皱了皱眉。

另一位与他同穿一条裤子的李阁老也附议,又不以为然道:“什么妇孺组织会,臣以为实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自盘古开天,女娲造人以来何止数百年?又何曾有过甚么组织会,可天下女子不依旧生长?人口依旧繁茂?又何须多此一举!”

说完,还颇为挑衅的看了杜笙一眼。

哪知杜笙发表完意见之后就微微合了眼睛,一副不管你们说什么本官都不在意,任他风吹雨打,吾自屹立不倒的架势,简直油盐不进,倒把李阁老气个倒仰,圣人也忍俊不禁。

“此言差矣,李阁老,”户部尚书不赞同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正如圣人所言,如今大战刚过,天下人口十去六七,无数良田无人耕种,国家无处征税,国库空虚。且人丁单薄亦是兵力不足,周围诸国本性难移,未必心服口服,来日卷土重来也未可知!到那时,我国上下要人无人,要钱无钱,要粮无粮,拿什么去抵挡?若郡主此举果然能实行,必然可在短时期内保障妇孺健全,来日之繁茂可现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