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恐怕是皇家有史以来最寒酸的场地:

没有美丽的琉璃瓦,没有精致的游廊抄手,更没有寻常达官显贵家中常见的珍禽异兽,有的只是同这荒芜的边关一般饱含着风沙的高大门墙,以及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连绵雪山。

初春的夜风依旧冷硬,它呼啸着盘旋在这座孤寂而威严的府城之上,呜呜咽咽,如泣如诉。

然而这恐怕也是最庄重,最生机盎然的典礼:

数万将士与无数长年累月生活在战火之下的百姓自发聚集为一群,手持火把,沿着古老而苍凉的大道蜿蜒行进,如同夜幕下一条条带着火光的河流。

他们口中哼唱的却并非大婚时所用的吉曲,那是一首接一首的战歌。

男音女音老声童声,数不清的或高亢或低沉或沙哑或清亮的声音高低起伏,最终汇聚为一首首饱含着血与泪、铁与火的歌谣。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这歌声沉重却又缥缈,不断回荡在苍茫的夜空,与地上的火把和空中的星子相合,邀请这些年来一直游荡在外的烈士亡魂共赴盛宴。

五年来,西北西南一带战火连天,本就做好了准备马革裹尸的将士也罢,无辜卷入的百姓也好,死伤无数,家家皆有愁容,户户俱是伤痛,红白喜事之时尤甚。

久而久之,人们便习惯在家中有大事发生之时唱战歌,既是抒发心情,也希望在外游荡的亲人也能找到回家的路。

歌词悲壮,歌声激昂,可人们的脸上却喜气洋洋,一双双火光映射的眸子里,也满是对未来的向往。

最苦最难的时候都过去了,如今万众一心,将来的日子怎能不好过?

白芷此刻正端坐在先前白家宅院内,在侍卫亲随和京城使者的陪同下等着牧归崖前来迎亲。

侯爷,郡主,一个有功,一个被荫庇,一家依旧屹立不倒,一家却已呈现颓势,也实在分不清谁的分量更重一些。可到底君臣有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