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着酒杯去给席间诸位敬酒,坐在上位的是陵王陈泽;时隔多年,陈泽的容貌也变化不少,一对儿浓墨般的拱形眉,双眸柔和,鼻梁高挺,白面如玉,浑身虽散着温润儒雅的气场,可骨子里却敛着刚劲之力,可谓刚柔并济;
左右两溜儿大红漆雕花食案,右手边第一位,便是而立之年的刘汛芳;他穿着一身薄墨灰大曲,颇显隆重;刘汛芳容貌变化不大,便是上唇添了两撇胡须,倒也显得他老成稳重。
左手边第一位便是萧平,年逾四十的萧平如今已是威名远望的大将军,常年奔波劳累,苍老之色尽显;
再下来,便是黎子盛,如今他已是车骑将军;这些年他的体态倒是变了不少,从前有些虚胖,现在却是收紧了浑身的肉,变得十分壮实;身高八尺有余,一双臂膀极是有力,力举千斤鼎,掌能劈开实心巨石,端的是铁骨铮铮;
余下的,便是跟着陈泽一路走来的功臣良将;
席上林铭聪喝多了酒,嘴里念念叨叨皆是萧晴,他举着酒杯,言道:嫡妻之位,非萧晴莫属。在场的下官窃窃私语,道他不仅娶了公主做妾,与公主大婚之日竟还念着其它女人,当真是不将陵王放在眼里;
可大伙儿也都是私下念念,林将军不仅手握重权,还是陵王的结拜兄弟,他们又敢说些什么话?发发牢骚也就过了。
提起萧晴,在座的几人莫不是惋叹的;刘汛芳好不容易收了这么个聪慧的好徒儿,却因自己一时的决策失误,将小萧晴给弄“丢”了,了无音讯这般多年,不知……还在否?
萧平端起一大碗酒往喉咙里灌,他那苦命的女儿……哎,只望老天保佑她还好好活着。
想起小萧晴的音容笑貌、伶俐聪敏,黎子盛也不免伤感起来。
最之感伤的却是陈泽,他同萧晴兄妹相称,同处屋檐下三载有余,感情甚笃,便是同他有血缘关系的隆西公主,在他心中,也抵不上小萧晴分分毫毫。
子陵是一片喜气洋洋,然相隔千里之外的东齐国都,平都城灵音寺内,却没那么喜庆了;寺门紧闭,沉沉一片;
寺内,萧晴坐在食案前,看着一屋子的侍婢,却是头疼的紧;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柔声道:“姐姐们出去罢,我有需要再喊你们,可好?”
侍婢们立在一旁,紧抿着嘴;为首的侍婢对着她微微一笑,道:“我等伺候姑娘进食,不敢怠慢。”
萧晴多少年没受过这般礼待了,当真是有些不习惯;她无奈地晃了晃脑袋,埋头吃着点心;红豆糯米糕蒸得正是火候,表皮儿晶莹透亮,里处叠了薄薄一层红豆泥,庖丁将糯米糕切成卷块儿状,看着十分馋人,这可比白馒头好得多;
吃饱喝足,任由着那群丫头伺候她沐浴,她挑了件抹茶色齐腰襦裙,相对于齐胸襦裙,这件儿行动起来要方便许多;
等到暮色四合,丫头们都退下吃夕食去了,她将短刃绑于小臂,隐于袖中,蹑手蹑脚出了厢房;她从小师傅口中打听到,这个时候东边院墙外的看守会有片刻空档;
等到了东边院墙下,她仰头望着高高院墙,吸了口气;这一遭太磨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她脚尖儿点石,借着石头的高度跃上高墙,赶巧守兵刚刚离开。
她沉了口气,正准备跃下去,小腿一麻,冷不丁地从墙上摔了下来;好在她反映灵敏,在空中一个翻身,稳稳落在了地上;一道玄影窜过来,伸手便要抓她的脖子,她蹙了眉头,抽出袖中短刃朝着来人刺过去;
来人要抓她手臂,夺她短刃,她力气不敌便用一股巧劲儿弹中对方手肘麻筋,对方显然是愣了片刻,她借着机会用手肘之力撞击在了对方胸口,重力十足;对方被推开一阵距离,她也不放过丝毫机会,一刀划过去,将对方小臂隔开一条长口。
薛辰逸手臂被划伤,当下眼神一凌,抬腿踢在她手腕处;她手腕一麻,短刃铿锵落地;
萧晴神经紧绷,哪儿还敢耽搁,赶紧再次跳墙,撒腿便跑;寺庙后山林木葱郁,窜进去茫茫一片葱绿之色,哪儿还有萧晴的影子?
薛辰逸愣在原地半晌,手臂的刺痛让他回过神来;小女子看似柔弱,身手却极为敏捷,招招狠戾致命;
莫副将带人赶来时,见着薛辰逸手臂上的伤口,吓得一颤:“将军……你的胳膊?”
薛辰逸一双眸子冷得如千年寒冰,他撇头,冷着声音问:“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那姑娘来路可疑,我去周遭的村子问过,没有哪家少了闺女儿的;属下也去了给寺里送菜的王老汉家问过,他家并没有女儿,儿子早年从军一直未归。”莫副将偷偷觑了将军一眼,低声问:“要不要,把那姑娘关起来,拷问一番?将军纳妾可是大事儿,断不能迎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