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晴将一只眼睛贴着门缝,望着此时高高大大的陈赢;他再不是从前那偏弱的皇子,经过时间打磨,如今的他已经变得心狠手辣,早没了从前那份赤子之心;他目光如炬,眉宇间压着丝帝王的肃杀冷冽,他身高七尺有余,头戴缨冠,身着天青莲青直裾深衣,腰系杏子黄云纹绅带,往那儿一站,端的是潇洒风流。

大胡子上前一步,问刘汛芳:“先生可愿为我们带个路?我家公子久仰镇国女将英名,想去虻山祭拜,如若先生愿意,必有重金答谢。”

刘汛芳看了眼门后两个徒儿,心道自己来这里最初目的也是祭拜女将,却因两个徒儿将此事给耽搁了下来;如今有人同行,又有酬报,何乐而不为呢?他可用酬金给两个小徒儿买些果脯,甚好甚好;如此想着,他便应了下来;

萧晴见师父应了陈赢一干人等,从门后跑了出来,抱住师父大腿,叫嚷道:“师傅师傅,晴儿也要去祭拜那位女将军!”萧晴倒是今个儿才知道,自己陵寝竟在虻山;

萧晴暗自思付,陈赢早已将他们从前的情分给断了,如今上山,表面儿上虽是祭拜,暗地里却不知要打什么主意;陈赢带来这些侍从,个个持着刀剑,就算师傅不答应带路,他们怕也会用些强硬手段;俗话说伴君如伴虎,陈赢此番低调出行,必是上山做什么秘密之事,既是秘密,师傅此行带路,凶多吉少。

她上一世对陈赢好歹是知些根底,加之师傅为人和善,指不定就着了陈赢那阴险小人的道;她不放心,索性撒娇耍赖跟着去。

刘汛芳将她抱了起来,哄她道:“虻山山路难走,你就在家好生习书,待为师下山归来,给你买果脯吃,可好?”

萧晴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声音清脆:“不好不好,晴儿就是要去!我若不去祭拜她,日后不受神灵保佑,定无所成。”她搂着师父的脖子,撒娇道:“晴儿保证不给师父添麻烦,晴儿可以帮师父背剑!”

大胡子有些不耐烦,拱手对他道:“先生,事不宜迟,赶紧带路上山吧。”

刘汛芳收拾了水囊,拉着萧晴在前方带路;虻山底下溪水清澈,乳白梨花簇拥而开,芬芳馥郁;众人沿着农夫砍柴小道上了山,一路上的四季林木茏葱,三月嫩草清香扑鼻,到了半山,树木山石之间更是夹带着葱蔚洇润之气,使人心旷神怡;

刘汛芳拉着萧晴,一大一小是健步如飞,小萧晴更是活泼,时刻跑在前头开路;陈赢大概没走过这般崎岖的山路,被侍从护在中间,颇小心地走,生怕林木树枝刮了衣服;陈赢是私访出行,跋山涉水只为祭拜故人,消除噩梦。

自打赐死萧晴后,陈赢几乎每个日夜都被噩梦缠绕,梦里萧晴身着银甲,身披麒麟绣战袍,手提长剑朝他刺来;一片氤氲之后,那把剑停在了他的喉部,萧晴满脸血垢,似从修罗地狱里走来,她的声音极为粗粝嘶哑,刺耳难耐:“陈赢你今生负我,必当下世偿还!”

之后他请来侍诏龟卜吉凶,侍诏龟卜之后乃大凶先兆;

侍诏对他说:“萧晴虽故,但民间百姓却仍对她爱戴崇拜;且在那帝城外的虻山深处为她造了衣冠冢,隔三差五有百姓前去祭拜,为她提供烟火;烟火旺盛,她的怨气便盛,自然而然有余力化作鬼魂痴缠陛下;陛下若想断了噩梦,须得亲自前去毁了她的衣冠冢,日后她便不能再缠着陛下。”

如此,他便带着羽林军着了便衣,低调前往虻山;不想车马不能上山,徒步跋涉在这山林水涧,颇为恼人。

快到正午时分,众人才行至中山处,找了块空旷地方休息。

萧晴去打了些山涧泉水给师傅,泉水清凉甘冽;刘汛芳喝着山泉水,摸着她的后脑勺,直夸她乖巧。

陈赢吩咐侍从给他取水,不想水囊里的水早在上山时喝尽;萧晴见状,拿着自己的水囊递到了陈赢跟前,一脸的天真浪漫:“哥哥,给,喝。”

陈赢没有伸手去接,倒是大胡子伸手夺过萧晴手中的水囊,从她手中扯水囊时用了些力道,让她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光溜溜的石头上;她皱着眉头愣是哼也没哼一声,仰着头;

大胡子试了水,确认无毒后才递给陈赢。

陈赢喉咙如火焚烧似得干,接过水囊仰头便喝;

萧晴见他喝了水,嘴角拉起一抹弧度;

萧晴方才去山涧打水时,在草丛里发现了结香花,这结香花是一味可消炎止痛的药材,前世她行军打仗受了伤,遇到药材极其困乏时,便摘结香花来缓解伤口;结香花于常人倒是没什么,但陈赢自小便患有结香花癣;沾了结香花便起红疹,又疼又痒,发起病来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