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沐急得嘴角起泡,母亲还在病中,总不能因为这些起居问题使母亲病情更加恶化。艾先生同情这个孝顺的少年,便将账房隔壁自己的休息间腾出来,白天杨母就在那间房子里活动,杨沐只需要一抬脚就能照顾到母亲,这样便解决了母子的难题,令他们母子俩感激不尽。
苦难是人生最好的老师。杨沐一路走来,命运虽然待他总是不公,但他却遇到了许多善意帮助他的人,他无以为报,只好尽心尽力照顾母亲、竭尽全力地做事、踏踏实实地做人。这些经历,使他在短短半年时间里便迅速成长起来,这个时候的杨沐,再也不是那个对着病倒的母亲束手无策的孩子了,而成了一个有担当有魄力的青年。
杨沐每日忙碌,鲜少有空去翻看那些经史子集,每次接到颜宁的信笺时,就会生出一些感慨,那些立志求仕的读书岁月恍若隔世,心中难免有些苦涩。但是一看到母亲,那些念头都抛到脑后去了,因为收入稳定,母亲的汤剂稳定,加上杨沐每日给母亲推拿三次,杨母的病情有些微好转,腿脚竟隐隐有了痛痒的感觉,这对忙碌的杨沐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回报。
这一日天气晴好,杨沐将母亲推到院子里的桂花树下乘凉。杨母手里绣着一条绢帕,县城人生活更讲究些,绣庄对绣品的需求量极大,杨母倒是不愁从接不到活做,只是杨沐不让母亲那么辛苦,只是接一点活计打发时间而已。杨沐坐在树荫里看书,是一本从书肆里买来的《太平御览》,他如今得了闲暇,便看一看风物志之类书,了解各地的风物人情,这些书原本颜宁爱看,如今杨沐不以举业为重心,倒是有时间看这些“闲书”了。若是颜宁看了,定会取笑自己吧。
想到颜宁,杨沐将目光从书中收回来,这几日应是院试的试期呢。心里有些牵挂,尽管知道颜宁才思敏捷,但是考场瞬息万变,哪有百分百的把握呢,同时又十分期待,颜宁在信中说了,院试结束之后要来平城看看,体验一下小桥流水人家的悠闲和惬意。杨沐想着颜宁,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杨母眼睛余光瞥到儿子一个人在那傻笑,不由得好奇:“铁蛋,你在想什么呃?”
杨沐有些小尴尬,掩饰说:“这书上有个事说得挺好笑的。”
杨母有些狐疑,那样子分明就是在思春,难道儿子在哪认识了什么姑娘家?可是自打自己病了之后,就再也没人上门提过亲,儿子天天在自己跟前,没见认识什么姑娘啊。
过了几日,吴记藕粉铺前来了个身形修长的少年郎,伙计小王看得都错不开眼珠了,心里嘀咕:这人是男是女啊?说是男的,未免也长得太好看了,说是女的,又太过英姿勃发了吧,这身量也过高了点。那少年背了个书箱,进了店堂,东看一下西看一看,问了藕粉的价格,又问莲子的价钱。小王一边接待一边想:这是来买东西的么?不是走错地方了吧,这里不卖笔墨纸砚啊。
“小哥,你家账房先生在么?”小王听到这好看的少年问,心里打了个突,有些反应不过来:买东西找账房?又见那少年笑眯眯地望着自己,便忙点头:“在的在的。”
“在哪呢?还劳烦引见一下。”
小王总算明白了,他是来找小杨先生的吧。“在后头账房里,客官您先等一下。”然后走到柜台后的一道门前,大声说:“小杨先生,有位小公子找你。”他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少年“噗嗤”笑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杨沐从那扇门出来了,一抬眼,愣了:“颜宁?!”
颜宁笑嘻嘻的,作了个揖:“小杨先生,小生这下有礼了。”
杨沐红了脸,瞪了他一眼:“又来搞怪!刚到的么?”
颜宁笑道:“到了好一会了,参观了一下贵店。”杨沐出来接了他的书箱,领着他进账房了。
颜宁这次可谓是春风得意,果真中了个案首。放榜之后,捎了个信回家,直接就来平城了。杨沐得知他考试顺利,嘴角都裂到耳朵根上了,比自己中秀才还高兴。颜宁看他那傻样,取笑了好几回,但是心里也跟着开心。颜宁看着他们的新环境,杨母的气色好多了,病情也有好转,杨沐也还是那个杨沐,心里便少了些遗憾。
“你们这儿环境不错啊,果真是小桥流水人家、杨柳依依、花重全城,是个静养修心的好去处。”颜宁赞不绝口。
杨沐给他端了茶,满怀歉意地说:“实在抱歉,颜宁,我现在还需要记账,没有时间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