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宽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竹枝,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地上挑着树叶杂草,扬着头说:“杨铁蛋,我们专门来等你的。你记住了,从今天起不许你和颜宁一起玩!”
杨沐大吃了一惊:“为什么不能和颜宁一起玩?”
“他爹是我们家请来的,又住在我们家房子里,当然应该跟我们一起玩。你算什么东西,不许跟他玩!”吴慈年龄最小,嘴巴却是最快的。
杨沐为这个理由有点摸不着头脑,颜宁跟自己走得近,这令他很自豪,可是颜宁跟谁玩不是自己决定的,是颜宁自己决定的啊。他挠了下脑袋,说:“你们要是想和颜宁玩,我们可以一起玩啊。”
吴宽呸了一口:“谁要和你一起玩,我们是让你不许跟颜宁玩。你要是再跟他一起玩,我们就要你好看!”说完将手中的竹枝在空中用力挥舞了一下。
旁边那几个孩子也七嘴八舌,帮着吴宽说话,在气势上显著性地压倒了杨沐。杨沐红了脸,眼圈也有些红,他本来受了吴家的恩惠,自觉有些理短,是该让着吴家兄弟的,但是颜宁对他那么信任,他们却不许他跟颜宁一起玩,这实在是有些不讲理。颜宁跟谁玩他们也要管!
杨沐平时待人挺好的,也极好相处,其实脾气也犟得很,不撞南墙不回头,吃软不吃硬。他看了一眼面前吴宽,也不作声,径自穿过人群走了。吴宽几个以为他答应了,便也没说什么,一群人前呼后拥也回了私塾。
下午散了学,颜宁像往常一样在门口等杨沐,通常他们会去东厢房里描一会红。因为纸墨珍贵,平时课堂练习写字时,大家多是先用竹枝在沙盘上练习多遍,然后才用毛笔在描红本上描红。当然,吴家三兄弟除外,他们不缺纸张和笔墨。
杨沐是万分珍惜写字机会的,因为母亲赚钱不易,纸墨尤为珍贵。杨沐每次写字之前都会在沙盘上先练习,再用毛笔蘸水在桌上练习,确认自己会写了,才开始在纸上写字,所以虽然写得不多,但字还是写得非常不错。
颜宁初时觉得奇怪,因为他从来都是在纸上直接练习的,但他是个心细的,也没有问破,看过两次就知道杨沐这么做是为了省纸墨呢,又见他字写得虽不多,却笔笔都有模有样,不由得暗暗佩服他。
吴家三兄弟今天没有像平时一样收拾完东西回家,他们看着颜宁站在门口,便死死地盯着杨沐看,而杨沐并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跟三宝大新走到门口,和颜宁一起往东厢房走去。
“杨沐!”开口的是吴慈,有警告的意味。
杨沐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往前走。颜宁狐疑地看了吴慈一眼,又回头看杨沐一眼,小声地问:“他找你有事?”
杨沐说:“没事,走吧。”
三宝也奇怪:“那他为什么叫你?”
“我也不知道。”
吴慈看他走了,腾地一下站起来,想要冲上去,一只手拉住了他:“三弟!”是一向话不多的吴严。
“二哥,你干嘛,我要去给他点厉害瞧瞧。”吴慈很不理解二哥的做法。
“急什么,我有更好的方法。”吴严知道这事当着颜宁的面闹起来不好。
颜宁、杨沐、三宝和大新四个人一人占了八仙桌的一边,各自埋头写字,四人共用桌子中央的砚台蘸墨。
这一天学了不少生字,先生发了描红本,杨沐在沙盘上练习过很多遍了,又在桌上蘸水写了好几遍,觉得很熟练了才沾了墨将描红一个个填满。三宝和大新也在描红。
只有颜宁直接铺开草纸,在上面写字,他启蒙得早,已经开始学写欧体了,今天他写的是《诗经&iddot;关雎》。
杨沐描完红,放下笔,在还未干的墨迹上吹了一口气,等墨迹干掉,抬头看看右手边正在写字的颜宁。上面的字比自己描红的字笔画复杂多了,只有几个勉强还认得,便问:“颜宁你写的什么?”
颜宁还有最后几个字没有写完,他一边写一边说:“哦,是《诗经》里的《关雎》。”
杨沐说:“你念给我们听听呗。”
颜宁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手中的毛笔,给他读起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杨沐只觉得书声琅琅,节奏悦耳,余味无穷。三宝和大新也放下手中的笔,侧耳聆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