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石归庭和劳成都很沉默,任谁看了春生那样子也高兴不起来。快到家的时候,劳成仰天长叹了口气:“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情字能让人癫狂的。”
石归庭叹口气:“自古情字最动人,也最伤人,端看你对它的态度了。春生这样的人,真叫人又怜又叹。”
劳成叹口气:“若知会伤人至此,倒是宁愿从未动过情。”
石归庭说:“世人动情之前,皆不知它的后果。”而且就算是知道情会伤人,很多时候也是情难自禁的。
回到家中,小劳勇立刻向他爹扑过来,劳成抱起儿子,不住地往空中抛,逗得儿子咯咯直发笑。石归庭看着活泼好动的劳勇,不由自主地想起刚刚在符鸣家看到的小符睿来,那也是个聪明漂亮的孩子,但是性格却那么内向胆小,到底还是因为没有至亲在身边陪伴的缘故么?转念又笑自己太主观,凭什么符睿就应该是活泼好动、开朗外向的呢,难道就因为他是符鸣的儿子?
第28章 父与子
符家茂牵着穿戴整齐的春生来找石归庭,石归庭看着眼前的春生愣了,光看外表,春生算得上眉清目秀,除了身体过分消瘦、面部表情有些呆滞之外,不知情的人是看不出他是个疯子的。
石归庭知道,一般患疯癫症的病人,病情会有一定的发作期,发作的时候会异常暴躁;不发作的时候会比较安静,只是行为作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便是了,比如不爱说话、日夜颠倒、比孩子还无知和混乱。
石归庭露出笑脸,和蔼地对春生说:“春生,来,过来坐。”
春生站着不动,符家茂推着他过来,然后将他按压在凳子上坐好。“春生乖,坐这里。”
石归庭伸出手给春生把脉,脉象紊乱,且细、软、濡,这是脉虚的表征。他记得《内经》有记载“脉搏大滑,久自已;脉小坚急,死不治。虚则可治;实则死”,不由得大感欣慰:“春生这脉象,还不到不可治的地步,佐以药物和引导,应当还是可望康复的。”
在场的除了春生,皆松了一口气。
“不过家茂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春生的病也许一年半载就好了,也许三五载都无法治愈。”石归庭接着又说。久病c黄前都无孝子,何况春生同家茂还是这样的关系,老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符家茂这样的性子,能够坚持多久呢?
符家茂果然沉默不语。春生在旁边,一脸无忧地转着脑袋东瞧瞧、西看看,突然冒出一句:“茂哥。”
“春生。”符家茂动了容,伸手摸摸春生的脑袋,转头对石归庭说,“石大夫,你说春生有希望治好,所以我还是恳请你能够尽力帮我们。这几年,我一直都不敢面对事实,如今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回来找春生,所以我希望能够找回一个健全的春生。”
“既然你这么保证了,那我就竭尽所能试一试。”石归庭点点头,然后拿出笔墨,开了一个方子,“你照这个去抓点药,这是能让人宁神的药。这些药材是常见的,不贵。”
符家茂拿过药方:“好的,谢谢石大夫。我这就去抓药,顺便去春生家告诉他的爹娘,我将春生接来了。春生就先托给你们照看了。”
石归庭说:“好的,你只管去吧。”
因为害怕惊着孩子,从家茂带着春生进来,他们已经转到左边的偏房里来了。劳成还是有些担心,问:“春生不会突然发病吧?”
一句话问得符家茂也迟疑了,说实话,从他再次见到春生起,除了洗澡的时候有些不配合将水盆打翻之外,真还没有看见春生有过过激的行为。
石归庭说:“没关系,家茂只管去吧,我有办法应对。”
符家茂点点头,摸了摸春生的脑袋,向门外走去,准备回家去牵骡子。这地方家家都养马养骡,马骡都成了代步工具了。
春生扭着脑袋看着一直伴着自己的符家茂出去了,心里突然有些着急,大叫了一声:“茂哥!”
符家茂惊诧地回头:“春生?”
春生站起来,跑向门口:“茂哥,回家。”
符家茂激动地抓着春生的手臂:“春生,你记得茂哥了?”
春生不做声,紧紧搂住家茂的腰。符家茂十分不解:“石大夫,这……”
石归庭沉吟了一下:“这大约是一种执念,他失去神智之前,一心一意地想你回家。见到你有一种亲切感,所以很容易对你产生亲近感。你最好还是带着他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