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冀见他一脸正经,又事事都认了,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呃……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日后别再这样就成了。”
严越继续道:“左大哥想回乡是吧?我学艺不精,是带不走你的。”语音略停,目光不知望向何处,又续道:“不过再等几日必然有人来救你下山,还请稍安勿躁。”
言毕又是深深一揖:“当日毁屋之罪,在此谢过了。”不待左冀说话,转身提气,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山崖边。
左冀急忙奔过去探头查看,只是茫茫夜色中,山间雾气弥漫,早不见了严越踪迹。
啧啧赞叹两声,方转过身,就被身后无声无息立着的陆教主吓了一跳。
左冀撇撇嘴:“什么魔教总坛,还不是任人来去的。”
陆教主悠然道:“那也比让一个找不到哥哥的小鬼哭鼻子要好。”然后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笑声,飘然而去。
左冀被那声笑惊地汗毛直竖,忽然想起,当初乡亲说那青衣人发出几声怪笑才跑的。左冀知道陆行大就是青衣人之后,数次揣摩陆教主怪笑的模样未果。此时方才明白,原来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第二日向李叔一打听,才得知原来魔教的石护法,居然是严家原先的二弟子。陆教主把石成璧召到魔教后,严家自然是当即将这个弟子逐出门墙,绝口不提此人。严越却是打小就同他亲近,石护法方上山那阵,这个严小公子偷偷跑出来找师兄,只在魔教山下转了半个多月,不得其法而入。
石护法只做不知,最终还是教主默许着,李叔把人带了上来。
说到这里,李叔咂咂嘴巴:“那时候小公子不过十二三岁,还是稚气未脱的孩子,见了咱们石护法,哇地一声眼泪鼻涕全出来了,抹了他师哥一身。现在看看,居然也长这么大了。”
左冀想象了下那时的模样,再想严越,心平气和了不少。
打那天开始,石护法便不见了踪迹。山上人本来就零落,好歹石成璧是个活泼的,平日里就靠他谈谈笑笑,左冀才没觉得寂寞。现下只有四人,李叔李婶年纪都大了,每日里做完分内事就早早歇息。眼下夏末秋初,正是天长时候,左冀每每睡不着,便只能对着窗棂外的月亮发呆。
这一日也是如此,白日里晌觉睡多了,到了晚上依然精神头十足。原先在左家庄的时候,虽然家中只有他和兄弟两人,可是夏日去场院里乘凉,伙伴乡亲们凑一起谈谈说说倒也热闹。现在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穷极无聊之下,左冀便披衣起来四下溜达。
才向后面走了几步,就听得练功场那边隐隐有动静传来。平日里左冀总是见李婶在此晾衣裳晒家私,这半夜三更的忽然有动静,只怕是山猫野狐什么的过来乱翻,还是得看看才好。
左冀屏息蹑步,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陆行大在练剑。左冀暗中呿了一声:这人整日里一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模样。还当他武艺是天上掉下来的呢,却是装出来的清闲。
虽然腹诽着,左冀依然是止住脚步,打算看看传说中的魔教功夫到底是什么样。奈何他于此道实在是一窍不通,白瞅了半晌,只觉得衣袂飘飘,剑光闪闪,其中的门道却是半点也没瞧出来。
不过倒是真好看。
他瞧着瞧着,无端想起多年前。那时父母尚在,自己还是个小书生,夫子有天讲洛神赋给他们听。读到“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那段时,摇头晃脑击节赞叹形容之妙。左冀就在堂下领头起哄:“那有什么好的?我前两天还去芦苇滩偷过雁蛋,那些傻鸟,人一走近了就知道扑棱扑棱乱飞乱啄,扑了我一脸的毛!要是那美人跟野鸭子似得嘎嘎叫,依我看也好不到哪里去!”
然后自然是哄堂大笑,先生气了个半死,罚他抄了一天的书,那篇文章也就记了个烂熟。
此时那些句子一一浮现出来,在他眼前绕得心浮气躁。
左冀拧着眉毛呆了一会,忽然醒起初见此人时,每每有刀光剑影他就要受伤的事情来。心中暗叫不妙,回身要溜。也不过是刚抬脚的功夫,就听得风声疾来,一柄剑“唰”地一声擦过他耳际,带下几缕头发来。
身后传来陆行大慢悠悠地声音:“何方宵小,夜探我教?”
还能有谁?一山就四个人,荒得连只狼都不来,还能有谁?左冀摸着脸颊,心中暗暗咒骂:装腔作势!奸诈小人!
反正挨也挨了,他反倒是不怕了。转过身来,寻了个干净台子坐下,望向一脸悠然的陆教主:“姓陆的,你啥时候让我回家?”
第十章
教主大人只装做没听到,负手立在原地,临风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