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季临川猛地坐起,脑袋有如被千军万马驰骋而过,头疼欲裂,他捧住了自己的脑袋,疯了一般地猛烈摇首,试图将那些形如魑魅魍魉的肮脏东西撇出脑后,但怎料越是挣扎,血腥场面越是恶意满满地翻涌上心头。
“璟涵!”江凤来撞门而入,冲到季临川面前,看他脸色苍白,担忧地问了一声,“你怎地了,无恙罢!”
季临川惊魂甫定,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情,半晌后长嘘了一口气,压下心惊,无可奈何一叹:“无事,只是受了惊,你快回去歇息罢,明日你还得忙活呢。”
“我不放心你,我去唤军中大夫来看看。”
“不必了,”季临川拉住了江凤来,闭着疲惫的双眼摇首道,“你现今当是歇息好方是,不必理会我,我一会儿便无恙了。”
“你……唉,那你好生照顾自己罢,这军营毕竟不比王府,辛苦你了。”
“无事,辛苦的是你们。”季临川微微露出一笑,推着江凤来,催促着他离去了。
江凤来一走,失了温暖人气的帐内,又沉寂下来,季临川拥住自己的双膝,不自禁冷得打颤,不寒而栗,拥被盖着脑袋,皆无法入眠,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刀剑相接的厮杀声,还震着隆隆的铁蹄之音,辗转反侧,再难入睡。他索性翻身起床,披上一件外衣,怀抱着胳膊到外走走。
值夜的士兵见之,关切地问了他一声,他摇首安抚士兵几句辛苦,继续漫无目的地乱走。
不知不觉,他行进到了放置粮草之处,恰时火光正燃,将那些粮草映得清晰可见,眉心一沉,倏尔他心头明灯一点,招手对着守粮草的将领低声嘀咕了几句,抬手比划了一番,一瞬间开了将领的心窍,看将领会意后,他便挥挥手,让将领去完成他的吩咐了。
明月高悬,寂静的夜晚里疏漏出情人相思的悲痛。季临川踏着彷徨的步伐,徐徐朝着夜色走去,夜悄然安静,只在偶尔听到零星火苗发出的噼啪声响,以及路过值夜兵丁,铠甲摩擦的哒哒之声,静得连他的心都跟着寂寞了。
便在这时,守在营门口的兵丁,忽而发出一朗声询问:“什么人!”几乎是声落之时,秩序严谨的值夜众兵便风驰电掣般赶到了军营门口,手中长枪一挥,唰地一下架在了到来之人的脖上。
“啊……啊啊……啊啊……啊。”来人干涩难听的声音,仿佛多日未经清水润泽,沙哑如钝刀磨在枯树之上,令闻者不由得升起了鸡皮疙瘩。
季临川稍稍一怔,在众兵的护卫下,行去军营门口,发现这难听的嗓音出自那被众兵围起的男子之口。仔细一瞧那人,发现那人形容落魄,乱成一团的长发,几乎遮掩住了他的脸庞,完全看不清他长的什么模样。且他仿佛在泥地上滚了几圈,身上的衣裳又脏又破,有几处都被磨成了布条,衣难蔽体。
“你是何人?”季临川跨前一步,在安全的范围之内,透过围拥的众兵看向那人的面容。
谁曾想到,对方在听到季临川的声音一刻,原先一直在啊啊直叫的声音如同被人掐断了喉咙一般,止住了。从乱发中抬眼直射到季临川身上时,那男子竟然激动地跳脚起来,啊啊地大声乱叫,双脚一开,就要冲到季临川的面前,激动得不能自已。
当然,男子前进的脚步被众兵刺眼前的尖枪止住了,男子暴跳如雷,情急之下,双手朝前一挥,竟有一股雄浑的内力从掌中飞出,顷刻间,众兵便被掌风打出了一个缺口,刀枪横飞,而那男子便趁此时,以极快的速度奔向季临川。然,他的前奔在一箭迅来之时,又被截断了。
“璟涵!”江凤来飞箭一过,人也跟着赶到,拉着季临川退后数步,便在这档口,那男子又被众兵围住了。众兵再不敢怠慢,长枪架上男子的脖子,同时有人带来麻绳,就要将男子捆绑起来。
但季临川却在此时,喊出了一声:“慢!”众兵的动作骤停。
季临川放下喊话时抬起的手,目光一瞬不瞬地凝滞在那男子的身上。男子也同时抬起头来,含着希冀看着季临川,嘴里不住地发出啊啊的声音,竟还带起了哭腔。
“你不会说话么?”打从见到这男子以来,他便未道出只言片语,一直都在啊啊叫唤。
季临川的问话,如同一枝猛箭射到那人的心口,男子愣了许久,含着悲戚地摇了摇首,啊啊叫着指着自己的喉咙,双脚跺个不停。
季临川始终看不清那人的样貌与双眼,只能从动作中分辨出对方想做什么:“你有话同我说?”
那人立马点头如捣蒜,甚至还因季临川明白自己而高兴地拊掌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