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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其康满意地颔首,扯过信封,估摸着摸了一下厚度,确信封口未被启封后,便将其出塞入怀中,大大咧咧地走了。

殊不知,前方他走的畅快,后方的亲卫便笑吟吟地从怀中取出了一封同吴其康此刻手中拿着的一模一样的信封,将信封拆开来一一阅览后,亲卫小心地将其放入怀中,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看,好似方才偷换信封之举同他无关。

天子为鼓励抓获叛逆之人,许以亲王郡王特例,若有必要,可离开封地,是以吴其康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无视律法来京不是没有道理的。

吴其康掸袖整衣,在宦侍的带领下,入了朝殿,对着正中高坐上方的天子附身下拜:“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子——安天仁年近半百,因长年纵欲,被情欲毁了身子之故,他瘦得几乎不成人形,眼窝深深地凹陷进去,肌肉松弛,张口闭嘴间,下巴便有一层干瘪的肉抖动。他歪歪斜斜地依靠在龙椅之上,正是听朝议听得无聊之时,一听西平王要带着谋逆之人来朝相见,登时来了兴趣,双眼乍亮,挥手道:“来来来,带上前来给朕瞧瞧。”

吴其康心头一喜,以为得天子垂爱,能得封赏,遂膝行向前,将头伏得更低,敛下眼中对安天仁的憎恶。

看他如此乖顺,安天仁也乐开了花,同吴其康问了几句后,便直接问道:“听闻你抓获了一谋逆之人,不知是何人?”

“回皇上,此人正是前任兵部尚书,季!崇!德!”

☆、第四十八章 ·反诗

嗬!百官皆惊。一些同季崇德交好之人,齐齐对视,目中逸出不敢相信之色,季崇德是出了名的愚忠之臣,衷心护主,众人皆知,谁人会信他会反了天子。

安天仁亦是不敢相信,他虽将季崇德流放,但也是经过了一番考量,确信季崇德不会害自己,方敢如此做的,不然单凭季崇德所犯之事,他早悄悄地派人在半路将季崇德给杀了。

“季崇德……季崇德,不是在流放途中么。怎会谋反呢。”安天仁目光闪烁,怯怯地将目光放至朝殿下方的一人身上,那人恰是安天仁的床笫宠臣,七年前的刑部侍郎,如今的刑部尚书——王恩益。

王恩益长相阴柔,面若冠玉,以色媚主,但他能在宫中打滚多年,独占龙床之侧,爬至三品高官之位,肚里还是有些本事的,是以无能的安天仁常依仗他,凡事皆要过问他的主意。

王恩益单手一撩鬓发,一张看相人都说薄情寡义的双唇微微抿起,不发一言,勾唇看向吴其康,静待着他的下文。

安天仁接到王恩益的暗示,遂抵唇咳了一声,唤吴其康将季崇德之事道明。

吴其康当即将季崇德在配所期间,唆使犯人暴动,以及写反诗之事,一一道出,末了,还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呈递给安天仁。

“皇上,此乃季崇德谋反罪证,当日众犯人也已证实了季崇德主使暴动之事,可惜微臣在押解季崇德的过程中,受他人追杀,季崇德亦被他人救走,微臣恐季崇德的谋逆之心因被微臣发现,背水一战率众前来京城,遂马不停蹄地赶来京城,给皇上您报信。“说罢,还将季崇德如何罪恶,如何害人之事,往夸张处说,声色并茂,让众人身临其境,仿若真真看到季崇德狰狞着脸,抄着手中大刀振臂一呼,带领众犯人烧杀掠夺的一幕。

安天仁听得心惊肉跳,心头有如万马奔腾,跳动不安,接过张公公呈递上来的信封,手都不停使唤地颤抖,尚需用自己的另一手,握上拆信的手,方能安稳地将信封打开。安天仁害怕忠诚于己的季崇德当真反了自己,季崇德为官多年,做到兵部尚书一席,手底下是有不少关系在的,加之季崇德掌管朝廷兵部大小之事,若是他当真有心皇位,只要运筹帷幄得当,皇位让主不在话下。

安天仁慌慌张张地从里头抽出了一张纸,强忍着颤意将其打开,目光却不予半点在纸上,反而看到王恩益之上,这是要王恩益拿个主意。

王恩益目中精光微闪,一手抚上鬓发,另一拢在袖中的手,悄无声息地做了一个斩头的动作。

安天仁眸光亮起,方将视线转于手中的纸上,方发现这纸张自己竟给拿反了,阶下百官双双眼直盯自己,他忙给自己寻台阶下,清咳一声,他肃整容色,将那张纸丢给身侧的宦侍:“你来念!”

张公公弯身接下,摆正了纸张,将内里的季崇德“亲笔所写”那首反诗一字一顿地念出:“西风相送烛光灭,难平抑郁是今朝。他日王恩平吾反,赤子反躬忠于桓。”

张公公放缓速度念颂之时,安天仁的目光扫到王恩益上,给王恩益使了数个眼色,盖因他听不出这首诗中的谋逆之意,但若公然问吴其康,未免显得自己太过愚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