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养精蓄锐派”声势越来越大,很多原本犹豫不觉的官吏,也纷纷加入其中,一时间压得“速战速决派”近乎哑口无言,节节败退。
不过,作为裁判的顾旭,却迟迟没有宣布这场争论的结果,平静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这时王坚注意到,顾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是在暗示我上前发言吗?”他微微皱眉,暗暗揣测着这位年轻君主的心思——这同样是他在大齐王朝鲜少有的体验。
昭宁公主作为凡人,一向对他极为尊敬,从不会给他这样的压迫感。
至于天行帝……他不会让别人发表意见,也鲜少让人猜测他的心思;他只会独断专行地下命令,然后把不愿执行的人全部砍了。
随着前一位官员发言完毕,回到队列,大堂突然陷入了一种令人尴尬的寂静。
王坚思忖片刻,前行一步道:“帝君,我认为应当乘胜追击,尽快拿下洛京。”
尽管在场的官吏们亲眼目睹了大齐国师被洛川俘虏的情景,也听说他在帝君人格魅力的感召下,选择弃暗投明,决心为帝君效力。
然而,当他们真正在会议上看到王坚的身影,并听到他像其他大夏臣子一样在帝君面前陈述观点时,他们仍然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号称大齐中流砥柱的国师,已经成了帝君的追随者;大齐曾经的“五圣人”,此刻已有四位在帝君麾下效力。
这让越来越多的人深刻感受到,帝君真乃神仙降世、天命所归。
而王坚提出的意见,也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这位曾经大齐最忠心的臣子,如今竟然这么迫切地期盼大齐的覆灭?
只听见王坚缓缓道:“在帝君宽容我的罪过,许我留在他身边,为他效力后,我乔装打扮,走访了凉州、昭武、张掖等城池,看到了各地吏治清明,官吏各司其职,没有违法乱纪、欺压民众,没有好逸恶劳、骄奢淫逸,没有争权夺利、窝里内斗……税吏收税时,不会故意淋尖踢斛;每一份对贫苦百姓的补助,都能一丝不差地送到对应的人手中……”
听到他的这番话,在场官员们都不禁暗暗吐槽:帝君在看着我们呢!谁敢这么做,怕是活腻了,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
在他们看来,虽然给顾旭打工和给天行帝打工都面临着巨大的压力,但这压力的来源却完全不同。
在大齐为官,需要他们尽快磨掉自己的棱角,把自己变得像泥鳅一样又油又滑。嘴巴要甜,文章要写得华丽。靠山头,找门路,甩黑锅……都是必学的技能。如是一来,才能升官发财,平步青云,否则就会被别人踩在脚下。
而在顾旭的手下,则是一番截然不同的体验。
他们只能踏实认真地做事实,不敢疏忽,不敢懈怠。
身体上虽然累,但心思上却轻松简单了许多。因为他们不再需要钻营巴结,也不需要担心被小人的谗言所害。
只需把手头工作做好,便有升迁的机会。
“我还看到西北的平民百姓,”王坚顿了顿,继续说道,“若说家家户户都吃饱穿暖无忧无虑,或许有些夸张。但至少,他们可以安安心心地耕种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遇到麻烦时可以向当地官府寻求帮助,而不必担心官吏们会置之不管,或向他们索要贿赂。
“这些无疑都是帝君和在场诸位的功劳。
“我知道,帝君是胸怀天下、抱负远大的圣明之主。虽然大夏的疆土,目前只占据大荒一隅,但在帝君的心里,应当已经把全天下百姓都视作了自己的子民——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饱受妖魔鬼怪和贪官污吏的折磨。
“倘若我等花费几年时间在西北整顿,那些人就要在苦海中多受几年的煎熬,说不定又有成百上千的人变成鬼怪的腹中之餐,或是因饥饿受冻变成路边的尸骨。
“诸君应该都清楚,士气这东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天行帝败北,觉明大师返回灵山寺,正是大齐王朝最虚弱的时候。
“我们在西北积蓄力量,他们也同样会休养生息,若是让他们缓过这一口气,或许还会有更多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