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微笑不语,规矩?规矩严并不可怕,怕的是没规矩。孟家老太太如果真是规矩严规矩大,那倒好办了。只怕未必如此。
“你爹爹为人至孝,回府后,你可要在老太太膝下承欢,让老太太喜欢你才好。”悠然点头应道“是,孝顺老太太是应当的。”心里却想,娘亲你给我的这项任务着实有难度,我可是记的清清楚楚,老太太并不待见我。
“太太是你嫡母,一定要恭敬、顺从,阿悠,乖女儿,你将来的前程,全在太太手里呀。”悠然从善如流,“我省的。”自家老妈这么美丽动人,不管有心还是无心,想当初肯定没少给嫡母添堵,更何况三年外放陪在父亲身边的是娘,做为正室的太太反倒要留在京城侍奉老太太、照顾孩子外加管理小妾庶女,对着悠然有好气儿才怪。情敌的女儿,不下狠手整治就算好的了,难道还想让人家照顾?悠然真没这个雄心壮志。
“明儿咱们就要回府,早点歇着吧。”
“嗯。”
相依相偎的母女二人,长的极为相似,都是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不同的母亲更温柔婉约,女儿容貌虽稚却更为明艳照人。
母女两个又闲话几句,腻歪了一会儿,黄馨便回房去了。黄馨走后,悠然却神情恍惚,发起呆来。
从广州回来这一路上,黄馨一有空闲就给悠然恶补,把自己知道的孟家每个人、每个院子都对女儿一一细说,恨不得女儿对孟府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熟悉起来,怕女儿回孟府吃了亏,也难怪她,长化五年年初发生的事,让她直到现在都心有余悸,那次,她的宝贝女儿,在结着厚厚的冰的湖上,掉入冰窟窿中,险些送命。
黄馨不知道的是,她的女儿已经送命,现在这个,躯壳虽然还是那个躯壳,芯子却是已经换了。
悠然前生已是癌症晚期,被放疗化疗折磨的快要崩溃,穿越为年龄幼小、奄奄一息的庶女,她心中并无怨愤,就算捡了条命吧,经历过生死,看的开了。
这具身体的生母黄馨身份卑微,性情软弱,好在美丽的像月亮,温柔的像水,对唯一的女儿疼爱到骨子里,百依百顺;生父孟赉是位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中年美大叔,嘉正六年探花,知识渊博,性情耿直,先入翰林院任编修,后在京任御史多年,长化五年春被外放为广州知府,三年任满,现在要回京述职。
刚穿来时悠然听身边的丫头使女说便宜老爹是位清官,吓的够呛,这要是位海瑞式的官员,就要了人的命了!那海瑞,五岁的小女儿吃了男仆一块饼就被活活饿死!
悠然后来欣喜的发现,自己多虑了,孟赉做官虽清正,却也不是一味书生意气,人情世故上也是通的,还是位好父亲,会喂她吃药,哄她睡觉,手把手教她写字,托门路托人情给她找好老师,抱她在怀里看邸报、讲故事,他的怀抱,很温暖,很踏实。
悠然前世的父母在她六岁那年就离婚了,之后各自再婚,各自有了新儿女,悠然到了谁家都觉的自己是个多余的孩子。不想穿越到古代,还是身份尴尬的庶女,居然能享受到父爱母爱。人品太好了。
靠谱的老爹,二十四孝老妈,悠然知足了。
这三年,悠然过的很逍遥。老爹白天要上班,亲妈娇惯女儿,日日睡到自然醒,吃的用的都是上好的,丫头侍女是黄馨精心教出来的,日常琐事不用她操心,偶尔写出个好点的字,绣个像样的花,都要拿到孟赉黄馨处显摆一番,得些夸赞,赚些礼物。请的先生都是好的,讲课有章法,循循善诱;广州城风气开放,加上她年龄尚小,孟赉也没拘着,广州她玩遍了,也交了几个小女朋友,都是孟赉同僚家的小姑娘,有一起钓鱼淘气的,有一起逛街买衣服首饰的,有一起学习琴棋书画的,还有两个老饕,谈起吃就两眼放光。
美好的城市,美好的生活,真舍不得离开呀,要知道,回到京城可是一大家子人生活在一起的,想起来就头痛。
孟家是泰安孟氏旁支,百年望族,书香门弟,嫡庶分明,妾室姨娘和庶女的地位极低,庶子好一些,毕竟男子可以凭本事考科举做事业。回到孟家,悠然就处于嫡母钟氏和祖母孟老太太的势力范围中,不知怎的,悠然忽生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苍凉感觉。
睡懒觉什么的,以后别想了,早上要请安的,想想每天早上要从被窝里爬起来赶到什么祖母、嫡母、伯母、婶母处请安,和一堆姐姐妹妹周旋,过了三年神仙日子的悠然连死的心都有。大家庭,好复杂呀。
而且,当年只有八岁的悠然,虽是庶女,身边服侍的丫环婆子也有四五个,怎么会掉到冰窟窿里?记忆中孟赉是查过原因的,后来却不了了之,只是在外放的时候执意要带悠然一起走,他查出了什么呢?这是纯粹的意外事件,还是另有阴谋?如果这是阴谋,回到孟府的日子岂不是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