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二人又说了些家常,方散了。鲁夫人少不得要打点家中诸般事务,准备迎接当家侯爷凯旋归来。
第二天安瓒又上了一道辞呈,又被皇帝驳回了。这本来也是惯例,众人都没有放在心上。哪有阁臣请辞一回两回便准了的?除非是君臣已经撕破脸,否则总要拘留一番,尽个面子情。
皇帝召安瓒至勤政殿,温和说道“卿本是重臣能员,国家百废待兴之际,怎忍抛下黎民百姓,独享安乐?卿之旧疾,朕遣御医过府诊治,卿好生调养。请辞之事,不必再提。”有病治病,辞职不干可不行。安瓒为人厚道,忠心耿耿,这样臣子用着放心。
安瓒顿了顿,提出请假,“臣女文定之礼”。皇帝依旧不许,“六安侯凯旋在即,朝事繁多。卿家事且放一放,待六安侯回京之后,再行告假不迟。”安瓒身子颤了颤,等傅深回来?
“卿只此一女,婚事自然要慎重、隆重。”皇帝声音很温和,“何必如此匆匆忙忙?待朝中事务已了,从容办理即可。”婚姻是结两姓之好,自然要两相情愿。“强扭的瓜不甜”,不管哪个男人娶了媳妇回家都是要好好过日子的,勉强有何意趣。
安瓒无奈,顿首退出。晚上回到家跟谭瑛说了,谭瑛红了眼圈,“他傅家有一大家人呢,哪敢得罪皇上?我解语不能被他耽误了……”哽咽起来。安瓒宽慰她“你放心。一则,皇上是明君,不会强人所难;二则,傅侯爷疼爱解语,必会为她着想。无忌和解语都是好孩子,都是有福气的,必定会顺顺当当成亲的,你放心。”
今年春天对于新朝廷来说真是喜报频传:边境都打了胜仗,匪患日息,各地风调雨顺,政务有条不紊。春日里六安侯和靖宁侯一前一后回了京,六安侯带回京的是三千多匹蒙古战马,靖宁侯带回京的是西京出现的祥瑞,一头浑身雪白、模样神俊之极的白狮子。战马也好,白狮子也好,都让百姓振奋,让朝臣心喜,让皇帝龙颜大悦。
接下来自然是连番褒奖、宴饮、恭贺,傅深和岳培都忙得团团转,很少回家。靖宁侯府太夫人还好,不过是嗔怪一句“看把老大忙的”,身边岳坦、李氏、岳霁、齐氏等一拨人在旁哄着劝着,也就过去了;六安侯府太夫人可是阴沉着脸,杀气腾腾:盼星星盼月亮一般把儿子盼回京了,结果整日的连人影儿也见不着!养儿子做什么!
“侯爷去了哪儿?”太夫人冷冷问道。大姨娘小心翼翼在旁侍立,陪笑回道“二少爷去接侯爷,没接回来,说是去了当阳道安家。”太夫人“哼”了一声,没说话。
当阳道。
客厅中仆役侍女全无,只有安瓒、谭瑛夫妻二人,对面坐着傅深。傅深大喇喇说道“我闺女呢?把她叫出来,跟我回六安侯府!”傅家的骨肉不能流落在外,孩子应该跟随父亲。
谭瑛皱眉道“不是跟你说过了?你傅家是龙潭虎穴一般,解语可不敢闯!”不提别的,只你家那位太夫人,便能要了人的命。
傅深霍的站起来,大声说道“有我在,解语怕什么?六安侯府有我在,谁敢动我闺女?”当初,那是我不在家。若我在家,哪会还有那样事体。
谭瑛冷笑,“这大话说得不错。”不只大话,情话他也说得不错呢。一封接一封的书信自宣府传过来,说得自己动了心,然后呢?缠绵过后他一走了之,留下自己一人身陷困境,身陷绝境。傅深,从来就是一个靠不住的男人。
傅深怒了,“谁说大话了?”这怎么会是大话,难道我傅某人护不住自己亲闺女?太看不起人了!
安瓒本是沉默不语,这时他开口了,语气很坚定,“傅侯爷,解语不能让你带走。”论理,解语是傅深亲生女儿,应该回到傅家认祖归宗。可是如今这情势,万万不可。
☆、81
傅深连连冷笑,“我的亲生骨肉,为何不能带走?安大人既是阁臣,想必精通律法,儿女是否应当跟随父亲?夫妇是和离也好,是义绝也好,母亲能不能带走孩子?”害我们父女分离十几年还不够,事到如今居然还想霸着我女儿不还。
“我必要讨还女儿,经官动府也在所不惜。”傅深越想越恼怒,大声说道。其实这样的家事若能私了,最好无声无息的私了。若是惊动了官府,于傅家、于安家,名声上都不好听。
谭瑛手脚冰凉。若是真到了官府,解语一定保不住了!无论律法,还是人情,都不允许母亲带走夫家的儿女。谭瑛眼泪潸然而下,安瓒替她拭去泪水,送她回了室内,“你且歇息片刻。”
安瓒再出来时,傅深脸上讪讪的,“哭什么,她霸占了女儿十几年,我便是接了解语回去,不过一两年的功夫,解语也该出嫁了。”一个是十几年,一个是一两年,谁吃亏谁占便宜?她占了大便宜,倒哭上了,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