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的家人则很强悍。一个丈夫,一个年纪老大又不务正业的儿子,都是地痞流氓一般,一头吵吵着“还出人来!”一头眼睛骨碌碌乱转,看着屋中值钱的物事,寻思着要哪件好。
凑巧这晚蔡新华出门谋划抢人的事,没回定府大街,蒲氏没了丈夫支应,地头又不熟,着实吃了亏:里正来是来了,却是板着个脸,“既是你家用人,人呢?”媒婆还能说使出去说媒了,说书先生呢?难不成你用了说书先生,是上别人家说去?理上说不通啊。
直闹了大半夜。最后作好作歹,每家先支了两百两银子,“当家人若不在,他们可吃什么?”里正一脸公允。其实说书先生和媒婆家哪用得上两百两银子了,不过是借机敲诈。蔡家又谢了里正一百两,信誓旦旦“且宽一宽,明日定能把人寻回来了。”里正银钱到手,也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说书先生和媒婆的家人都有眼色,出了蔡家便偷偷塞给里正一块银子,里正掂了掂,满意的笑了。
这夜蒲氏夜不安枕,表哥怎么还不回来,表哥我怕,我怕。春红等丫头守在蒲氏床前,屋中烛火通明的,蒲氏还是面无人色满脸惊恐的嚷嚷“我怕”。不过一夜之间,她已不复是美丽娇艳的少妇,憔悴得仿佛老了十几岁。
大丫头春红和夏红互相看看。这是报应吧?弃婚的是蔡家,纠缠不清的是蔡家,如今又想着要毁姑娘家的名声,那不等于要人家姑娘的命么?
“做了坏事,该有报应。”秦王府书房中,秦王冷酷说道。胡大夫会意,“属下知道该怎么做。”退了出来,吩咐“了结这两人。”
一个说书先生,一个媒婆,这等人不足惜。只是,王爷什么时候使人埋伏在安家附近的?这般关切起姑娘家的名声,王爷这是?胡大夫拭拭头上的汗,没敢再往下想。
“这两人,趁着天黑扔到定府大街蔡家门前。”胡大夫气定神闲命令道。不想了,不想了,做正事,做正事。若想活得长久,不该管的莫管,不该想的莫想。
“娘,”秦王独自一人,脸上绽开一个温柔的笑容,“您看,也有跟您一样被人冤枉被人抛弃的女子,跟您一样处境堪忧。我帮帮她,您说好不好?”
秦王,原是宫女所出。先帝曾在一个炎热的夏季,偶尔路过慈宁宫偏殿,见到一位相貌清秀可人的小宫女,一时有了兴致,便“幸”了。谁知春风一度,小宫女便怀了孕。
可怜这位小宫女,皇帝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当时先帝宫中风头最劲的是淑妃。皇后无子,性情柔弱;淑妃有子,性情娇纵。小宫女甫一怀孕,皇后心喜,淑妃翻脸,“这贱人是如何有孕的?”
幸亏有“起居注”。皇帝的一言一行都有记录,他那天在慈宁宫做了什么,当然也有记录,赖也赖不掉的。
淑妃无奈,只好眼睁睁看着这位姓纪的小宫女生下一名男婴。其实这小宫女既没有家世,又没有才华,皇帝对她也不看重,可淑妃看她不顺眼,“竟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勾引了皇上!”
这份不满一直持续了好几年。本来皇帝如果还对小宫女母子二人不理不睬的,倒也还相安无事,偏偏皇帝又“偶尔”看到年幼的儿子,来了兴致,“这孩子像我!”小小年纪,也不怕人,黑漆漆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皇帝看,嫩声嫩气问着“您是陛下?是我父亲?”
皇帝心酥酥的,抱起幼子,大笑起来。小宫女在一旁温柔羞怯的笑着,皇帝一手抱儿子,一手拉住她,满意说道“你给朕生了个好儿子。”
次日,皇帝下旨,“宫人纪氏,温柔淑婉,侍奉勤劳,甚得朕心……且育有皇八子……”册封小宫女为德妃。这下子,淑妃恼了。一个没名没姓的小宫女,跟她并肩?
小宫女虽然做了妃子,可她在宫中毫无势力,她也不懂,不会。很轻易的被设计了:与侍卫有染。那侍卫恰好是她同乡,在她做宫女时是见过面的。
皇帝皱皱眉,任由淑妃处置了。这宫中,很多事务是由淑妃作主,而不是皇后。淑妃处置完情敌,又想起那小男孩,不过小男孩已被皇后抱走了,“我无子,他失母,正好相依为命。”皇后楚楚可怜的央求着,皇帝答应了。
淑妃只好罢了手。她再厉害,也不能闯到皇后宫里要人去。于是,小男孩,先帝最小的儿子,得以在中宫教养长大,长大后封为秦王,就藩太原。
秦王想起年幼时母亲温暖的怀抱,流下泪来,“娘,娘。”皇后,如今已是太后了,倒是对他一直很好,可也不是亲娘。那温暖的怀抱,只有亲娘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