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瑛微笑摇头,“不,贵府太夫人绝不会做出这样事体,鲁夫人你怕是误会了。”见鲁夫人和周嬷嬷都看向自己,谭瑛越发从容,侃侃而谈,“我和贵府太夫人朝夕相处,长达六年,岂有不明白她的?她断断不至如此!鲁夫人,周嬷嬷,只怕二位今日若冒然行事,会招致大祸。”
见周嬷嬷面色凝重,谭瑛向她微笑道“太夫人和傅侯爷,是母子之亲,无论发生什么事,傅侯爷都不会怪太夫人。要怪,他只会怪假太夫人之名,胡乱行事之人。他若怪起人来,会是何种情形?周嬷嬷,傅侯爷是您看着长大的,他的性子,您自是最清楚不过。”
周嬷嬷犹豫起来。太夫人说的是“把这女人好生处置了,莫惊动了人。”什么叫“处置”?只有杀了才叫处置吗?太夫人可没有说。侯爷从小性子便不好,谁若违背了他,下场堪忧;他不错一向是孝子,一向对太夫人千依百顺,可他也忤逆过太夫人的,那便是……
鲁夫人却是勃然大怒,谭瑛居然还敢提从前的事,居然还有脸说“我和贵府太夫人朝夕相处,长达六年”这样的话,这岂不是在宣称:我是原配,你只不过是继室!这样家族败落的女人,这样背夫私奔的女人,配做原配夫人么?
鲁夫人胸口一起一伏,显是气极,她指着谭瑛,命令身边的婆子,“灌她!”几个婆子全是太夫人身边的人,此时听到鲁夫人吩咐,口中都答应着,眼睛却看向周嬷嬷。
周嬷嬷向鲁夫人福了福身,说道“夫人且处置着,我去守着门口,仔细有人看见了。”说着也不管鲁夫人是何脸色,径自走到院门口,欣赏起院外的蔷薇花。对院子中的情形,竟是不管不问、置身事外的样子。几个婆子都有眼色,见状,知道事情有变,没有一个奋勇向前的,反倒都一步一步退后,离谭瑛和鲁夫人越来越远。
鲁夫人心中恼怒,后悔不该为推托干系,全带了太夫人的心腹过来,此时若有自己的陪房在,直接灌谭瑛毒酒,一了百了。往后,再不用看见这烦心的女人。她怒目瞪着谭瑛,恨不得从眼中飞出一把把刀子,将谭瑛一寸寸杀死,方才解恨。
周嬷嬷来到院门口,才发现守在院门口的本是贾婆子薛婆子二人,如今却只剩下贾婆子了。“薛婆子哪儿去了?”周嬷嬷不动声色的低声问道。贾婆子躬着身,脸上堆着谄媚的笑,也低声道“回嬷嬷,侯爷吩咐过,若有人过来,不管是什么人,都要即刻禀报。薛婆子禀报侯爷去了。”
周嬷嬷微微一笑,没说话,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做对了。侯爷对这院中的人,确是上心的。唉,想当年,六安侯府和谭阁老家才开始说下亲事,还没下文定之礼,谭阁老便暴病身亡了,太夫人当即便要悔婚,“我儿子如何能等她三年!”老侯爷不大同意,“说定的事,如何再改。女孩儿若是好,等上三年何妨。”却也没太坚持,毕竟还没下小定。
却是禁不住侯爷跪在太夫人面前苦苦哀求,“儿子情愿等她!”太夫人怒也好,怨也好,哭也好,骂也好,甚至上吊寻死也好,百般招数用尽,侯爷只是直挺挺跪着,一口咬定,要娶谭瑛。
母子间僵持了三天三夜,最后太夫人拗不过儿子,六安侯府终是等了三年,娶了谭瑛过门。那又怎样呢,谭瑛还没过门,婆婆已是恨透了她,从她进门的第一天起,没有一天不受刁难,没有过上一天舒心日子,最后竟然……周嬷嬷想到这儿,回头怜悯的看了眼谭瑛,这样通情达理的好女子,真是可惜了。
谭瑛柔声对怀中幼子说道“绍儿该练字了,对不对?”安汝绍响亮答道“是!”自谭瑛怀中下来,咚咚咚跑到侧间,坐在小凳子上开始专注的练起字。
谭瑛直视鲁夫人,淡淡说道“侯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傅深这个人,不管有什么事,对的一定是太夫人,错的一定是妻子。我真的死了,傅深会怪太夫人么?不会。他只会恨你。”
说到这儿,谭瑛笑着摇了摇头。老侯爷长年镇守边关,太夫人自新婚起便长年独处京中,独有傅深一子,傅深真是她的命根子一般。她如何能忍受傅深疼爱妻子?从前,只要傅深对自己略有柔情蜜意,太夫人必定将自己折侮一番,傅深只会在旁看着,只会对他亲娘陪笑脸。做他的妻子?呸,还不如做姑子。
鲁夫人阴阳怪气道“你到是真了解他们母子!啧啧啧,不愧是结发夫妻。”语气中有讥讽,还有掩饰不住的酸意。原配,到底是不一样的,从前还是做姑娘的时候,曾跟着母亲一道来六安侯府赴宴。在后花园游玩时,无意中看到傅深站在桃花树下,满目柔情的注视着谭瑛,伸手替她拂去衣袖上的花瓣,这样粗豪汉子,却这般温柔体贴,自己当时怦然心动了。可是,等到自己做了他的妻子,他却看都不看自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