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心睡罢,今儿一天可是累坏了。”大胡子声音中充满怜惜,很是温柔,“我在隔壁呢,莫怕,一切有我。”他人本就高大威武,又留着部大胡子,乍一看上去属于猛张飞一类的人物,这样的人,说着这样的话,颇有些不伦不类。解语沉默片刻,也不理会他,径自倒下睡了。
次日二人一早便起,晨曦中纵马向泽山方向而去。解语只觉腰酸背痛,大腿内侧更是疼痛难忍,这长时间的骑马,真要命!过了泽山,可要买辆马车坐上,真是受不了了。脑子里正转着念头,却被张雱抓住了她的马缰绳,解语抬头,用眼神问他“怎么了?”张雱向前方使个眼色,解语抬眼望去,心沉了下来。
一队盔甲鲜明的卫所骑兵,静静拦在路上。正中间一名年轻军官,身着大红官服,胸前绣一只豹子,他本人也正像一只猎豹般,体形优美,眼神锐利,身手敏捷。
卫所骑兵旁边,十数名家丁打扮的男人围着一位青年公子,正是蔡新华。蔡新华面目依旧俊美,装扮依旧华贵,两眼灼灼盯住解语不放,“岳爷,此女正是小可一名房下,被这恶棍拐走。”
岳霆听到“恶棍”二字,眉头微皱,并不言语。蔡新华心中着急,恃有官兵在场,开口痛骂张雱“拐卖女子”,又命解语“速速回来,既往不咎。”
解语伸手按住张雱,不许他开口说话。笑盈盈问蔡新华,“妾,西京安氏女也,自幼与君约为婚姻。今春正月二十八,本是妾与君成婚之日,却是当日已遭弃婚,婚书媒信,俱已还与君家。闻君已另娶蒲氏为妻,确否?君此时口称‘房下’ ,实实令人不解,请君释疑。”
她声音如同山泉一般,清洌甘甜,众人听她娓娓道来,都觉有理:你蔡新华和人家姑娘本是有婚约的,可你成婚当日抛弃了人家姑娘,又已另外娶妻了。怎么着?还拖着人家姑娘不放,你丫脸可真大!众人望向蔡新华的目光都有些不屑,包括岳霆。
蔡新华大急,口不择言,“令兄已是将你许配与我!”搬出安汝成来了。解语微笑,“妾尚有父母在堂,亲事自是父母做主,兄长哪得自专?君误矣。”
张雱听她斯斯文文、不急不徐跟蔡新华理论,她是悠闲淡定,蔡新华却是气急败坏,不由得嘴角慢慢翘了起来,想笑。不经意间抬眼望到岳霆关切的目光,板起脸,嘴角的笑意也没了。
岳霆温和对蔡新华说道“既是两家已退了婚,兄又何必割舍不下。”命手下兵士,“放安姑娘过去。”
蔡新华脸涨得通红,欲待要说“安汝成已是将她卖了与我”,却又不敢说,一则安家父母尚在;二则安解语是官家女孩儿,哪里是随意能够买卖的?况且卖身契又被抢走了,不在自己身上。
待要不说,却又舍不得任由解语远走高飞。蔡新华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她走不得!她伙同这恶棍,劫了我家珍宝库!”盗贼总是不能放走的吧,等捉到她,再想法子弄回家去。
解语一脸天真无邪,“珍宝库?什么叫做珍宝库,珍宝库长什么样子啊。”她可没说谎,真没见过珍宝库。装完单纯,又殷勤问起“珍宝库被劫,损失很大?”
蔡新华冲身边一家丁使个眼色,那家丁自怀中取出失单,大声念道“我家别院的珍宝库失窃,共丢失金银万余两,古鼎十八件,名家字画六十件,东珠二十盒,圆绿翡翠项链二十条……”
解语一脸艳羡,“蔡家真是富贵!家父身为御史,年俸是三百石米,这,这能买多少石米啊。”张雱也一本正经的在旁叹息,“还有老百姓吃不上饭呢,蔡家却如此奢华。唉,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二人感概起贫富不均来。
蔡新华听得解语羡慕自家富贵,飘飘然,温柔笑道“你年幼不懂事,我自不与你计较。只要你随我回去,绫罗绸缎,锦衣玉食,少不了你的。”
张雱圆睁双目,骂道“这不开眼的!家里有几两银子罢了,竟敢拿些须黄白之物,来唐突佳人。”催马上前,要动手揍人,蔡新华在他手下是吃过亏的,吓得脸色发白,“你敢!官兵在呢!”还有没有王法了,清天白日的,当着官兵的面就要打人。
岳霆腰刀出鞘,想拦住张雱,却听解语叫了一声“回来!”张雱硬生生把马带住,停下了。岳霆再看向解语的眼光,未免多了丝好奇,和审慎。
“安姑娘请罢。”岳霆不理会又急又怒的蔡新华,命兵士们让出条道来,“路上多加小心。”
解语笑吟吟道“多谢岳指挥使,既然要放人,请连我的保镖一起放了罢。”指指张雱,“我雇了他做保镖,送我至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