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雱心中也是怒火升腾,岳霆那小子,谁怕他不成?!他沉着脸,拉着解语的马缰绳不放。解语俯下身,在他耳边说着,“眼前有四条岔路,咱们分做四路走如何?一路上不断将笨重之物丢弃,岳霆的兵士不敢贪财,西京的差役贪呀,咱们该速速脱身才是。”姐姐我可是着急赶回京城,我老爹在监狱里不知怎么吃苦呢。
张雱听她柔声细语的跟自己商量,勉强点头同意,“你跟我一起,不可乱走。”怕解语误会,又补上一句“我送你出西北地界。”解语笑咪咪应了,“好啊,多谢你。”西北民风彪悍,有了这样人士护卫,何乐而不为。
张雱把手下聚齐,分成了四队,“切记,一路不可停留耽搁!不可贪恋财物,笨重的该丢便丢;速速去罢!十日之后,至清风寨会合。”众人有不舍得财物的,有不以为意的,都慑于张雱的威势,不敢不从,分作四路散了。
等到西京卫所指挥使岳霆带领兵士、差役等追至树林,只见一片狼籍,笨重的财物丢了遍地。兵士们还好,素日遵守军纪,似没看见一般;差役则两眼放光,恨不得全数放入自己囊中。
岳霆看见前方地上扔着一个青铜大方鼎,显是前朝遗物,叹了口气,命人“好生收了起来,登记造册。”这帮盗贼,真是暴殄天物,罪无可赦。
探子来报“四条岔道都是刚有马匹驰过,有新鲜马粪;显是贼人分成四路跑了。”岳霆略沉吟间,差役头子已是陪着笑脸跟他请示,“不如岳爷追两路,我等追两路?”只怕若是跟着这位岳爷,这一趟竟是白跑的,没赚头。
岳霆也无别话,当即定下:卫所兵士追左边两路;府衙差役追右边两路。定下后,岳霆带人疾风般驰走,差役们眉开眼笑的,奔右边而去。这帮贼人定是一路走一路扔,可要多拣些宝物才成。至于捉贼?谁家性命不宝贵啊,捉什么贼,闷声发大财是正经。
京城,六安侯府,一所偏僻的院落中。
谭夫人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字,柔声教给安汝绍,“绍儿,这是安字,这是汝字,这是绍字,绍儿的名字便是这般写的。”年方四岁的安汝绍小大人一般,学着母亲,也拿树枝在地上写着字,一边写一边嫩声嫩气的念着,“安,汝,绍。”
院门口守着两个粗壮婆子,正昏昏欲睡。这母子二人,一个弱一个小,被关在这院子里,也不吵也不闹的,守着做什么?不如睡一觉吧。这时眼前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她们二人蓦地警醒,一抬头,吓得“扑通”跪倒,颤声叫道“侯爷!”六安侯长年带兵,人很是严厉,府中无人不怕。
六安侯傅深冷冷盯了地上的婆子两眼,喝道“滚!”两个婆子屁滚尿流,爬起来跑了。侯爷每次来这院子时,是不许婆子们在旁服侍的。
傅深站在院门口,盯着院中神情安详柔和的母子二人,眼神阴骛凶狠。这女人,她竟敢如此!傅深眼中有了杀机,他大踏步走了进来,拎小鸡一样拎起安汝绍,安汝绍年纪幼小,被人拎在半空,自是害怕,只会哭着叫“娘!娘!”
谭夫人心如刀割一般,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厉声道“绍儿!娘素日是如何教你的?你是小小男子汉,不可让人小看了!”
安汝绍只有四岁,哪里听得明白,哭声越来越凄惨。傅深冷冷看着谭夫人,慢慢将安汝绍举起,我要当着你的面摔死这孽种,看你还会不会镇定自若!
谭夫人脸色惨白,柔声说道“绍儿不怕,不怕。很快便好,咱们母子二人依旧在一处,娘很快来陪你。”缓缓挪至墙边,只等傅深将孩子摔下,自己也便一头撞死。
傅深眼中快要喷出火来,这女人!他怒极反笑,“想死?哪有这般容易!”放下安汝绍,“这孽种,我带走,看我怎生折磨他。”死都让你死不成。
谭夫人眼见得傅深挟着安汝绍要走,追了过去捶打他“你不能这样对他,他才四岁!”见傅深头也不回甩开自己,万般无奈,冲他的背影叫道,“他是你女儿的弟弟!解语将来会恨你!”
解语?傅深的脚步慢了下来。谭夫人瘫在地上,喃喃道“咱们不是说好了,若是生了女儿,叫她做解语?解语是隆化四年腊月初十生的,她,是足月生的。”对外只说是早产,其实不是的。
“你算算日子,你算算日子。”谭夫人语无伦次起来。爱子年幼,若真到了傅深手中,真是不能想像,不敢想像。这时节,什么都顾不得了。
傅深轻轻将安汝绍放下,安汝绍跌跌撞撞奔至谭夫人身边,哭得泣不成声,谭夫人抱幼子在怀,泪流满面,“他是解语最疼爱的弟弟。我只有这两个孩子,只有这一子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