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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启觉得这孩子挺懂事,至少眼睛不胡看,对上宝珠之后就刻意挪开了目光,年轻男人在女色上面知进退,在乾启看来,是很重要的品质。

他转头看向宝珠,看她的意思。

宝珠却看向赵平,询问道:“那我们可以参观一下你们窑厂吗?”

赵平连忙站起来,“那当然,当然可以。”又看向他爸,说:“我们这里是用液化气烧,如果你们想看,我有个相熟的古窑场,他们那里是柴窑,和古代一模一样的烧法。”

宝珠也站了起来,说:“还是先在这里看看吧。”熟人的地方,想问什么也自由些。

赵平先一步下楼,在前面引路,开始介绍:“我们的配方,倒是按照传统的二元配方来的,你们也知道,二元配方是大件器物可以烧造成功的重要发现,二元配方里的两样:磁石和高岭土,都是从原产地来的,高岭土,就从附近高岭村里来,”又转头过来,对下楼梯的三人小声说:“不过现在政府管的严。但也管不住……”

一件瓷器的完成,需要多道工序。

乾启以前只收藏,第一次看人家做瓷器,转头向赵平问道:“你爸告诉我们,送你来的时候是学艺的,你学的什么?”

赵平笑起来,指向旁边一个老人:“我爸当时让我来学手艺,你看那边的拉坯师傅,他干了四十年,每天都是那样坐在那里,做同一种工作,那边刮坯的师傅,可以把碗坯修到透亮,灯下透明,鸡蛋壳那样,可还是一辈子坐在那里。手艺人,入了那行,走到底也是手艺人。”

宝珠走到挖足的师傅那里,蹲在地上看他削碗底,手艺纯熟,那小碗转着转着就有了底,匠人的动作行云流水,乾启走过来,在她身边蹲下说,“原来一个东西做成这么麻烦,除了要把矿泥又踩又揉,挤出空气,拉出型,再晾干,还要修。”

宝珠笑着靠近他说:“麻烦的在后头呢。”

大屋里,只有几个工人在画坯,赵平指着一个工人对赵老三说:“爹,你让我学手艺,那个专门画粉彩的,你知道一个梅瓶画好要多久?”

赵老三对这里没什么兴趣,想都没想说:“五天?”

“十五天!”赵平说:“快得时候一个月可以画三个,慢的时候就两个。你还要我学艺。”

宝珠脚步顿了顿,等乾启跟上,悄声说:“就算画好了,还不一定能烧的出来。确实辛苦。”

赵平跟上来说:“官窑的东西,本来就是以前给皇上用的,工序复杂点也能理解。”

“其实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些瓷器做出来,不用做旧,当日用瓷用也挺好的,至少精美漂亮。何必一定要做旧。”乾启有些遗憾地说,“……做了旧就不能用了。”

赵平说:“那当然,都是强腐蚀药水泡过的,摸都应该少摸,何况是用。但这些高仿品的使命就是被当成古玩去逐利,一般人也想不到要拿这个当日用瓷。”

宝珠靠近乾启说:“要说迷高仿品,那可不是现在才有,仿古瓷在康熙,雍正,乾隆年代可没少做,历代名瓷可都被他们三个仿过。”

乾启笑着点头:“首都博物馆有一只乾隆亲自题诗,仿成化斗彩的鸡缸杯。据说督陶官唐英督造的好几样高仿品,比原物还好。”

宝珠指着远处的一个鸡缸杯笑,乾启一看,正是自己说的那个。

就见宝珠又笑着说:“但人家仿了这些东西是为了追求前人高超的手艺,现在这些东西,就只剩下了一个功能,——骗人。”她靠近他,低声说:“不过我觉得你刚说当日用瓷的想法不错,就是估计太贵了,一般人不舍得。”

乾启转头问赵平,“一个那样的梅瓶卖多少钱。”

赵平说:“那样的……两万。”

乾启转头,对上宝珠一脸笑意,他若无其事地说:“你应该这样想,为什么民国的仿古瓷水平算是空前绝后?”

宝珠眼睛一转,说:“那时候算空前绝后吗?”

乾启说:“这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当然我的重点不在这里,那时候仿古瓷多,做得好,是因为清末民初,皇上没了,窑厂还在,所以有大量的人想摸摸皇帝也摸过的东西,想用用皇上也用过的东西,民间大量的收藏热,窑厂就大量的烧制。”他靠近宝珠说,“……可如果只是单纯出于对这器物的喜欢,只是喜欢它好看,漂亮,不为收藏升值,不为东西本身值钱,为什么不能用?”

“不过……”他周围看了看,“这里的还是不够好,回头去赵平说的古窑场,咱们再看。”

宝珠没说话,只要看过瓷器的制作过程,就会发现,这种精雕细琢,一笔一划的勾勒,可以潜移默化的改变自己生活方式中的粗糙,令自己变得精致细腻,一如瓷器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