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少投宿客栈,可能是不习惯。
本来,这样的时刻,他应该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握着那可爱少女的手,哪怕一言不发,也是满满地欢乐。
可是,他不能。
他已经无法在夜晚的时刻压抑自己的重伤——就像现在一低头,便能看到五脏六腑在里面剧烈燃烧时的可怕情形。
若是自己坐在她面前,她岂能不发现?
甚至,比拒绝她的缠绵更让人恐惧。
他一点也不愿意让她发现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因为,不周山之行后,他清晰地发现,她已经越来越依赖自己了。
如果有一天,这屏障消失了,她该怎么办?
父亲没了,爱人死了,母亲是从未见过的,甚至于连“鱼凫国”三字也成了一个历史名词。
大禹王生前承诺的三十万粮草赔偿,只怕大费也坚决不会执行——更重要的是,鱼凫国迄今为止尚未浮出水面,遗民们也无法前来投奔,她只能徒呼奈何。
这孤独的少女,将何去何从?
这问题,比起周山武器库的失窃,更令他心急如焚。
一股淡淡香味,百里行暮在黑夜里睁开眼睛。
明明是深夜,他却把对面的女子看得清清楚楚。
紧闭的门窗,对她来说,简直就视若无物。
她不过二十来岁,青色袍子上编织五彩祥云,乌发垂腰,脸腻如玉,头上戴九云夜光冠,腰上佩戴焚烧了六次的玉圭,真真是明媚秀雅,如春雪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