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她看到了一个能给她答案的人。
那个按他们称作头儿,神情总是冷漠的蓝衣人,他的斗篷脱在一边,露出贴身的黑色劲装,正凝立蕴劲,一掌接一掌地向溪面击去,水面并不宽,被他击得一阵阵水花乱迸,溅起数尺高的道道水柱,在阳光下折射出五色晶莹的光芒,煞是好看。
原来这里是他的练功之地,小连小心地停住了脚,她听说武林中人有很多禁忌,其中一条就是练功的时候忌讳旁人偷看,狠一点的甚至会挖掉偷看者的眼珠,虽然看起来他不象那种人,可是谁知道呢,小心为上。
正要转身偷溜,那个一直背对着她,似乎完全不曾觉察的人却冷冷开了口:「站住。」
「哦。」小连听话地停住,低下头,恭敬地问道,「军爷有何吩咐。」
似乎为这个称呼微微皱了下眉,却并不纠正,蓝衣人面无表情地道:「既然是他们让你来的,你就去生火吧。」
「生火?」小连呆了一呆,有点猜到自己一路通行无阻的原因了。
蓝衣人似乎也明白过来,低骂了一声,看向小连,有些无奈:「你会生火么?」
「……没生过。」
「烤鱼呢?」
「……好象不会。」
基本上这两个答案都没有出乎蓝衣人的意料,他叹了口气:「那你拾鱼总会吧,去那边把鱼群拾过来,小心别弄破手。」
「是。」
身为婢女而一样活也不会做,小连自己也觉不好意思,总算有件能得帮上忙的,立刻快步跑了过去。走到河边才发现,地上零乱躺着十数条叫不出名字的小鱼,长不过一指,全身近乎透明,只有头尾是微带亮光的银白,形状甚是奇特。
原来蓝衣人击水不是练功,面是抓鱼,小连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捕鱼方法,不由大觉新奇。手下却不敢怠慢,将鱼都拾了起来,用绢帕兜住,拎回蓝衣人身边。
火已经生了起来,几根树枝搭出了一个简易的烤架,蓝衣人从怀里取出一把银针。将鱼一条条钉在烤架上,他的动作极仔细也极快,小连想帮也帮不上,只能在一边看着发呆,最后,蓝衣人抓起厚厚一捧枝叶覆在火上,腾空而起的滚滚白烟立刻将鱼架湮没。
小连早己悄悄躲到上风处,蓝衣人却也没让她闲着,问了问公子的起居,又问今日吃了些什么,小连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交代,自己是被赶出来的,将事情叙述了一遍,蓝衣人听后默然,半天不曾出声。
两人一坐一站,直到鱼干熏完。蓝衣人才掏出个木盒,将之装起,淡淡吩咐:「将这个拿去给公子,每日至少要让他吃一条,少了你自己拿肉替。」
小连寒噤,什么也不再多说,抱起木盒便走,走了很远,偶一回头。看到蓝衣人的身影仍在原处,一动不动,隐约还在对着火堆发呆,莫名地,小连也叹了口气。
得到允准,小连将鱼干拿进去的时候,天色已近傍晚,火烧云在西天铺得正旺,象朱红颜料洒翻了一般,公子的房间也开了半扇窗正对着漫天霞光。公子靠坐在椅上,凝注窗外,首领却已不在。
也不知是被晚霞照射,或是其它缘故,公子的面上映着浅浅一层绯色,衬着丰裘长长的毛,看起来有种格外的温情,精神也象好了许多,小连轻轻地将木盒放下,便听见公子问:「如果为了夕阳,而放弃了所有的朝阳,你会否觉得,那是种遗憾?」
「不知道。」小连顺着公子的手势,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想了想,实话实说,「可能不会吧,因为有夕阳可看,至少比什么也看不到要强得多。」
「你比我当年豁达。」公子唇边泛起一丝淡淡笑意,「也许还胜过我现在。」
「有时候,人不够洒脱豁达,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考虑别人太多。」小连托着下巴,认真地道,「我有个朋友,就是这样,他还说,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些难解的结,所以说,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解不了,那也没什么。」
「哦,是吗?」公子微微一笑,瞥见桌上的木盒。转过话题,「这就是珊儿要你送来的?」
「嗯,是熏鱼。」小连大致猜到珊儿就是蓝衣人的名字,迟疑了一下,补充道,「公子是否常周身疼痛?」
「为何这么问?」
「因为熏鱼用的草是乌头草。」接话的不是小连,是从窗户里轻轻巧巧跳进来的蓝衣人,珊儿,他走到公子身边,俯身将毛毯向上拉了拉,淡然地看了一眼小连,「乌头草可以止痛。却也是毒草中最常见的一种,如果师从名医夏应桂学习三年的人,连这点眼力都没有的话,也就是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