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乙。”月天心的神色反而渐渐安然下来,他久居仙山,对那世俗礼法看得极淡,也不觉得被个男人爱上有何了不得。初时的羞意过去,洒脱的性情重又恢复,当下一笑,“既是你的兄弟,那我见见也无妨。蜀山忘情月,原不是那般只能藏在深闺的小家女子,明日或许还有借重他们之处,今晚,权当先行谢过吧。”
“随你。你爱怎样便怎样罢。”帝乙木望着容光温和,言笑殷殷的爱人,心中欢畅已极。他做梦也没想到天心竟肯回应他,当真不知是几世修行来的福份。
“那么,两位便请罢。”司空璃微笑着,不去看自已首领那移不开目光的痴痴模样——唉,情之一物,当真害人不浅——感慨中,却是衣衫猎猎,已先在前面带路了。
钟鼓馔玉不是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江湖豪客聚会,筵席上自离不开个酒字。灯火通明,丝竹袅袅的花厅内,月天心以极自然的神情,含笑一一与众人点头为礼,那落落大方的姿态,清华从容的气度,反倒叫那些心存好奇的江湖汉子不好意思起来,拘谨着见了礼,退回席上,眼光却还是忍不住轻瞟,怎么看,都觉得这月公子当真是绝世姿容,天仙化人,难怪老大会迷他迷得失魂落魄,便是在这喧闹的宴席中,目光也倾刻不离月公子的身影,那眼神写满爱恋与霸道,月天心状若未觉,他周围的人,背上却全都起了一层寒意——
及至话锋渐转,说起正事,月天心却只是微笑着,并不多言,但每一开口,必是眼光犀利,一语中的,有些竟连熟悉帮务的人都不知。如此几次下来,所有人打量月天心的目光不仅是惊艳,更多了层敬畏,对他的态度也越发尊重起来,完全收敛了未见面前若有若无的一丝轻慢之心。
众人的表情变化,帝乙木和司空璃都瞧在眼里,这结果本在他们的意料中,也不算出奇,只是他们都没料到,当美酒如流水般一坛坛灌下去时,众人的胆子竟一个个都大起来,争着向月天心敬酒——美色当前,吃不到,亲近一下也是好的——完全无视一边帝乙木怒气渐升的眼神。最后,帝乙木也没法子,说不得只好挺身而出,替不善饮的心上人代喝了那一盅接一盅递上来的烈酒。各路堂主见素来深沉冷静的盟主竟变得如此护花心切,不由啧啧称奇,酒,是一盏盏递上来更快了。
灯暖烛红,冬夜虽漠寒漫长,天道盟的花厅内却是人声笑语,揉和着管弦丝竹声一片,说不出地热闹欢畅。
月天心早离了席,远远站在厅外的树影里,笑看自称酒量无敌的帝乙木被人车轮战之,司空璃不知何时也从众人的纠缠中脱了身,悄悄躲了过来。
月光清寒,两人的身影映在花木扶疏里,轻轻地摇曳,不知何处传来唧唧虫鸣,更显寂静安宁,让两人的心里,同时升上一种平和的,柔软的情绪。
“江湖汉子粗野惯了,说话若有得罪处,公子还请别见怪。”眼望着一窗之隔厅堂里的热切,司空璃静静地笑道。
“怎么会,道心即自然心,如此率性率情,我很喜欢。”月天心同样轻轻笑着,抬眼看见围攻帝乙木的酒势不见趋减,反而有加剧的迹象,不由一叹,“可惜我不会喝酒,对不住啦。”
“有你在场,你就算不会喝,别人也会醉。”司空璃淡淡地笑着,语气又象认真,又象玩笑,月天心一怔,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又听他道,“我们天道盟,很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说起来,还要多谢你才是——天已很晚了,他们这一拼,不到天明不睡,公子一路疲倦,可别陪着他们闹,依我说,还是快些去休息罢,不论是客房还是盟主的卧室,都已经打理妥了。”
虽然知道这军师目光如矩,早就看穿了自已与帝乙的密切关系,但被他这么当面说出来,月天心还是一窘,低声笑道:“多谢你了,我就睡客房罢,不知在哪一边?”
司空璃轻轻击了一下掌,立时远处花木后有道人影奔出,身穿天道盟的玄衣劲装,恭谨地垂手立在司空璃身前:“军师有何吩咐?”
“带月公子去听松轩。这是我们天道盟的贵宾,记着要小心服侍,明白了么?”
“是,请军师放心。”
司空璃转脸看向月天心,仍是那一贯如暖阳的微笑:“我还要回去帮帮大哥,总不能看他当真被人灌倒不是?公子只管跟着他去,但凡有不到之处,开个口便是,他们无有敢不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