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抬头,慨叹地看着画像,“你们是外地人,不知道。恐怕没听过一个有关于厉鬼的故事。当年,有妇人……”
谢起打断,“我们进城时,听过这故事。”
陈夫人对不能讲故事很遗憾,“哦,那这个闭眼的画中男子,就是故事里的国师大人。厉鬼作乱,明城信奉国师,希望再出现一个‘他’,收走妖孽。”沉思,“陈家在明城已经很多年了,我夫君祖上一直致力于找到能降妖除魔的国师大人。当年祖上收到这画像时,也猜测国师闭眼,该是慈悲之心,不忍人间受苦,便闭目不看。我看公子面貌堂堂,正气凛然,说不定……”
“我是文弱书生。容易见色起意,受不住诱惑。”
朱碧别目,文弱书生什么的,真虚伪。
陈夫人失望,“哎,这一切都是命啊。”
“是啊。”谢起虚伪地陪同陈夫人感叹,两人齐望着,又一同叹息。
终于和陈夫人说完了闲话,谢起和朱碧去往安排好的客房。下人都离去,谢起收拾洗漱。朱碧趴在门口往外看,“谢哥哥,你觉得那陈夫人是不是像谁?”
谢起坐在床边,做个招小狗的手势,少女就巴巴地跑过去,被他抱在怀里。腻歪半天,谢起才道,“像画像里的观世音菩萨。”
“你也这么觉得?”朱碧心口一跳,蹙眉。
“只是面相如此而已,不必多想。”谢起摸摸她的脸,漫不经心,“古书中,神仙皆有神光相护,即使投胎为人,也一定有不凡之处。你方才看到陈夫人,对她并不害怕。可见她不是你所想之人。”
朱碧点头,接受了他的说法。她眼角悄悄上扬,飞快看谢起一眼,就抱住他的腰,猛然扑进他怀中,“谢哥哥!”
谢起本来在想事情,被她突然大力一撞,差点吐血。阿碧妹妹突然投怀送抱……谢起心头跳起,阿碧妹妹这是求·欢的意思吗?哎呀,太直接了!
他手才遮遮掩掩地放到她肩上,就听怀中朱碧飞快道,“谢哥哥那个画中男子闭着眼气质出尘要真是国师大人会不会是神仙谢哥哥你懂得比我多你觉不觉得我们应该从画像入手找到那个国师他应该有转世吧。”
谢起瞪着她,又提画像?他想推开她,但少女抱得好紧,让他连推开都没地方下手。原来她抱得这么紧,是怕他发脾气?他忍不住想笑,敲着她后脑勺,“你倒是把我的脾气吃得透透的啊。”
怀中少女忍着后脑勺的痛,扮个鬼脸,笑嘻嘻地娇声,“那你回答我的问题啊。”
谢起面无表情,“你说的那么快,我懒得听,就没有听。”
这绝对是□裸的报复。朱碧只好从他怀中坐好,迎着他烧人的目光,再慢吞吞说一遍。说完了,谢起还是不回答。她疑惑,“你说嘛!”
谢起道,“你刚才说得那么慢,我心里着急,又有温香软玉送怀,我光顾着看你,就没有听了。”
“谢哥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朱碧搂着他的脖颈,一个劲地撒娇说好话,心里却快要吐血了:谢哥哥的脾气好恶劣啊。好话一筐筐地说,又答应了一箩筐不平等条件,诸如“睡觉前亲亲啦”“每天要说‘相公最好’啦”等等,谢起才勉强接受了小妻子的道歉。
“我看古书,鬼怪异趣还是神仙传说,荒诞还是详实,对于神,都有一个共同的描述:大道无情,神不救世。他们有无上神力,对世人却报以冷眼之态。阿碧妹妹,我们一路走来,也经过不少地方,却从未碰到过神仙。妖鬼多么容易见到,神仙却不入世。”
朱碧茫然,“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她只是觉得画像中男子奇怪,想从中找些线索而已啊。
“我的意思是,既然过去了两百年,明城依然是鬼城。就算当年的国师大人是神仙转世,下凡历劫,救了世人一遭,恐怕也只是机缘巧合。神者无情,又哪是那么容易遇到的?阿碧妹妹,你将那国师,当做故事人物便是。他或许只是虚构,根本不存在。”
“故事能流传二百年,必有考证,又怎么会不存在?”
谢起嘲讽笑,目中微敛,“这里的每个人,说话都真假参半。道士说捉妖,却是一只道行浅的山狸。山狸怅然说故事,故事主角不是她。管家说无鬼无妖,百姓到处请道士收鬼。百姓说厉鬼为祸明城,近半年才多死人。陈夫人说我正气凛然,我却和艳鬼同行。”
朱碧怔怔地望着他。
谢起俯身,亲吻她咬得发白的唇侧,怜爱道,“或许是已经等了这么久,救赦却永远不到,明城已经绝望,人人防备身边人要害自己,再不敢说真话。阿碧妹妹,你说,陈夫人,到底是慈善的观世音菩萨,还是……披着伪善的画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