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站在夏家老夫妻屋外,听了他们念叨了一夜“小湄去哪里了”,夏夫人还是哭哭啼啼的神志不清,夏老爷又老了很多。
最后,她还迎着雪从后门出去,敲了大半宿的门,从嘀嘀咕咕的老板手中,拿回了结心司南佩。一点儿痕迹都没有,干净剔透。若是人 心都能这样修补,便好了。
回来的时候,媒婆着急地赶过来,拍掉她一身的雪粒,“哎哟姑娘,您可真是不着急啊!该出聘了!虽说姑娘就住在苏府里,可坐花轿 ,起码该绕着金陵转一圈啊!您看看,连打扮都没有!”
结衣眼波眉扫,笑嗔道,“我不用梳妆,已是极好的了。”
这番自信的话,可把一干准备着给她梳妆的女人吓住了。她们不知,结衣根本就不可能穿上凡人的衣物,戴上凡人的首饰。只是从心底 里觉得,这个新嫁娘真是特立独行。
结衣只从她们手中拿走了红帕子盖在头上,有趣地吹了一吹,娇媚笑道,“便这样上花轿吧。”
众人面面相觑,倒是苏慕清从里面走出来,似解围般地笑笑,“难怪结衣每天里大红衣裳,穿得跟待嫁姑娘似的,原来是为了今日做准 备。”他扬手吩咐两边人,把新娘迎上轿子。
结衣不语,红帕下的嘴角,轻轻抿出萧瑟的笑。待嫁姑娘、待嫁姑娘,你怎么会知道,我就是用待嫁姑娘的心情,追着你走向了死亡。 千年后,又用待嫁姑娘的装扮,终于坐上了你的花轿。
被人轻轻扶着上了花轿,花炮响起,唢呐欢快,人人都喜气上脸。结衣在轿中摇摇晃晃地坐着,手中还拿着没机会藏好的玉佩。流苏坠 子在眼前一晃一晃,每个新嫁娘,都有这样的时刻。
如果这场婚事早上一千年,她也会有欲说还羞的情怀。
可现在,一路走来,她只会想到自己是怎么死的,苏慕清是怎么负的她,夏之昕是怎么走进了冰冷的湖水里……属于结衣的少女时节, 早就结束了。
她木然地被扶下了花轿,木然地任男人牵着,木然地代替一个夏姓女子和苏慕清拜堂。
你看,便是成亲,也不能以“结衣”的身份来。
将要跨火盆的时候,周围伸出一只手往火盆里投进去什么方小说西,火光大盛。红帕子覆面下的结衣猛然察觉到不属于人间的气息,往 后就要躲开,旁边红色投向眼底,男人的手在她腰上推了一把。
火盆打翻,大火汹汹而起,结衣被毫无准备地推向火里,烧毁的灼痛从赤着的双足开始,整个身体被快速吞没。红色帕子被风吹来,露 出她姣好而白净的面孔。
苏慕清快速往后退,冷漠地看着她。周围人纷纷惊退,因为青木道长义愤填膺地说道,“大家莫要被这艳鬼骗了!她是假扮夏姑娘,想 吸苏公子的精血!不过大家莫怕……她现在被我的三昧真火困住,不到一个时辰便会灰飞烟灭。”
假扮夏姑娘?吸苏慕清的精血?结衣感觉不到身体的灼烧般,震惊地看着苏慕清。她早猜到他有阴谋,却没想到是这样。
雪花在天地间飘落,红衣在火中燃烧。结衣抬头失神,乍一下以为是回到了千年前。那样大的雪,那样鲜红的嫁衣,构成了她的整个世 界。
此时,她只是怔怔面对着围观的人群,说不出一句话。
风光的火红色泽下,映的她一双妙目迷茫。
她抬起苍白的面孔,向前方伸出手去。
对面的新郎官却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人鬼殊途,你早该料到此景。”
“你为什么要我死?”大火中烧,身体被烧得灼痛,却没有心口那道裂痕来的很重,结衣不能理解,“我从不曾害过你。”
所有的人声都听不到,所有的现实她都不想面对。她只是看着他,昔日最爱的人,要怎么对她。
苏慕清道,“你没动手,不过是你还没有机会。幸亏青木道长提点,我才知道了你的歹意。”
“……我对你有歹意?!”结衣捂着嘴角,轻轻笑,眼前蒙蒙一片,近乎低喃,“你不知道,我以前那么喜欢你……我纵是说要杀了你 ,却从来下不了手。苏慕清,我对你,是最没有办法的了……我怎么会对你有歹意……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周围人人惊恐,苏慕清却皱皱眉,心平气和道,“苏韵告诉我,你生前很喜欢我,我却负了你。正是这样,你才更有理由来害我。”
结衣垂下手,紧握结心司南佩。大火快要把她吞没了,她心头的冷,却是比这大火更能让她死沉下去。她盯着苏慕清的脸,不解下,有 太多的轻松。
这便是她爱了一千年的人啊……她总算把他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