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把黑妹带到哪里去?重新回到房间里,球球想起喝醉了的黑妹。厉红旗摊开双手,表示他也不知道。
为什么要把我们喝酒?球球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我,还是跟你说了算了。厉红旗沉默半晌,做了向她坦白的决定。是这样,前几天,罗中国和曹卫兵两个人为一件事打赌。
打什么赌?
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我不生气。
他们两个为你是不是处女打赌。他们赌了一百块钱。让我来……做鉴定。他们两人喝的是白开水。就是想让你喝醉。厉红旗不往下说,他想球球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所以,你把我带到宿舍来了?
天地良心,看你在桥上胡言乱语后,我就没打算做鉴定,当他们的证人了。你后来迷糊不清,我把你抱回来,只是为了让你吐出来,醒酒。小人才会乘人之危!
他说他抱她回来的,球球的脸刷地红了,眼睛在地面乱扫。厉红旗也半天没吭声。她这才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很重,确信他喝的是真酒。但他为什么不和他们一样,喝白开水算了呢?她想。于是抬眼,头一回清清楚楚地看清厉红旗的长相。他比傅寒矮一点,五官没有特别出色的地方,但组合在一块,形成了一种厉红旗特有的味道,和其他人很不一样。她说不出来。他不像坏人。于是她笑了,说,你这个证人出卖了兄弟,看你怎么交差。她这么说,其实是想知道,他会告诉他们一个什么样的结果。球球,如果你不反对,我就说,你是个处女,不过,这样的话,罗中国就输一百块给曹卫兵了。厉红旗比球球大五岁,轻易地把握了她的心思。她脸又刷地红了一次,低头再笑,表示没有意见。谁输谁赢,是罗曹两个人的事情。
黑妹知道你们在打赌么?球球忽然问道。不,她不知道,她的任务是负责把你叫上贼船。厉红旗见她笑了,知道她没有怪罪,也高兴起来。
她要是同谋,我不饶她!她假装凶狠。
事情是不断变化的,坏事也有可能变好。要是没有这一次喝酒,我们也不能真正认识,对不对?厉红旗说话总是很有逻辑。
她明白厉红旗说的“认识”,是指他和她,成了朋友,也就点了点头。
再说了一会话,他便送她回了她的住处。
球球从旧木桥上走过。或许是心思太急,她没有听到旧木桥发出的吱哑声,她更没有停在桥中间故意摇晃,让桥发出百鸟齐鸣的热闹声音。她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路边没有突然冒出来的花朵,吸引她,山草枯萎了,点把火就能燃起一座山头。只是石头还在脚底下滚,骨碌碌的没入枯草里。一个多时辰前,村里乡亲捎来母亲重病的消息,她懵了半晌,也来不及回住处收拾行装,就直接上路了。从小走惯了山路,她的两条腿和山路非常融洽。
此刻,风抚弄她脖子上的红丝巾,她行色匆匆的脸,和丝巾一样红。
过了桥,家就慢慢地近了,她的心却越来越害怕。她不知道母亲得了什么病,严重成什么样子,她的哥哥们为什么不把母亲送到镇里的医院去。她害怕母亲死了,现在已经死了,或者等她回来后死了,或者等她离开后死了。她放慢脚步,向家里张望,屋前地坪里没有人,门和窗口黑洞洞的,也看不到一个人影。这种平静使她放宽了心,减少了一点恐惧。当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像听到某种召唤,她加快了脚步。
回到家,她首先发现,母亲果然修整了猪圈,但圈里没有一头猪,挂满各种农具和干玉米棒子,做种的丝瓜,飘瓜等。她正要进屋往母亲房间里去,听见厨房有人说话,声音从黑暗的窗口传出来。
就三间房,你说妈会怎么个分法?球球听出来,这是大嫂的声音。
兄弟俩一人分一间,余下的一间肯定是给球球。大哥在说话。
妈把房子分给外面的人,说什么我也不同意。再说,一个妹子,迟早也是要嫁出去的人。
是啊,妈要是那样,就太蠢了。妈应该还有些积蓄。
她当然有积蓄,谁叫你平时不表现好一点,不向弟妹学?现在想要妈多给咱们,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球球听清了,大哥大嫂在谈财产问题。但她听得一头雾水。大嫂说她是“外面的人”,是不是指“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呢?她故意在猪圈里弄出一点声响,又咳嗽好几声才进了门,大哥大嫂已经停止了谈话。她和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便低着头,进了母亲的房间。母亲的房间比厨房更暗,她躺在熏得灰暗的蚊帐里,身上盖着同样灰暗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