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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黑袍的男子,便是长了这样一张英雄脸。

朱灰灰心里稍安,顺着黑袍男子面对的方向望去,于是看到了湖中龙舟上,那在月色中显得凄迷而又美丽的身影。

朱灰灰的心剧烈地跳了几跳。

是流玥兄!

自从上次他去追踪那个魔女之后,她就再也没见到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个黑袍男子又是什么人?这两人隔着老远,你看我我看你的,搞什么东西?他们在……在幽会吗?呸!这个词用的不对,他们又不是奸夫淫妇,两个男的幽什么会啊!嗯,他们一定是准备比武决斗!这些江湖中人实在无聊,瞧谁不顺眼背后捅一刀不就完了偏要玩这种装模作样的把戏……

不过,以她的经验哪,碰上这种打斗现场多半不是什么好事,搞不好就会无端受祸,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对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所以,她最好还是躲远点,省的被连累!

虽然想得明白,可是朱灰灰终究控制不住好奇心,趴在草丛中一动不动,目光在流玥和那个黑袍英雄的身上溜来溜去。

此刻,黑袍英雄正眉头紧缩,看着手中所握的黑色笛子,神情似乎颇为烦恼。良久,横笛缓缓吹出一个清越的音。

龙舟之上,流玥衣衫微漾,宛如月下的湖水,他翩翩落座,将足边一架古琴抱在膝上,整个人仿佛融入夜色之中,手指在琴弦上轻轻划过,音色悠远。

琴声和笛声同时奏起。

笛音凄清悠远,仿佛从夕阳下的边塞古城一路瑟瑟传来,走进江南的黄昏,走进霜冷露重的江湖,走向渺茫的天涯,柔肠百转,欲语还休,如慕如诉,流泻在空旷的湖面上,袅袅而散。

琴声冰澈剔透,如飘荡在云海间的一缕微凉,又如掠过明月间的一抹幽影,恬静,柔美,随意,洒脱,空灵的不染一丝红尘烟火。

两种不同的乐声纠缠在一起,朱灰灰恍惚想起很久以前,那个清渺的雪夜。

她在一片寂静的雪野上迷了路,空气冷冽,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结成冰,踏着厚厚的积雪蹒跚独行……

笛声突然拔高了数个音,仿佛银河倒卷,一叠二叠三叠,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瞬间冲到渺远的天外,星汉流转,罡风劲啸,高处不胜寒。

这笛声仿佛带着冷冷的锋芒,划进朱灰灰的心里。她的心跳立刻快了数倍,全身的血液都跟着那高远的笛声向上冲去。他忍不住伸手按住耳朵,口鼻间已有血丝沁出。

呼应着笛子,琴音也陡然变化,变得高旷悠远,古意盎然,却充满着肃杀之气。仿佛远古时代的战场,两军呐喊着,厮杀着,山河崩裂,血肉横飞,深沉激昂的鼓声在山谷回荡……

笛声被这浩瀚高远的声音一逼,渐渐便低了下去,初时如低回婉转的石下清泉,然后似辗转缱绻的情人喁语,再然后便是漂泊流离的游子,戍守边关的将士,宦海沉浮的过客,深闺幽怨的红颜心底最深处那一声无力的喟叹,无声的呜咽……

烟波浩渺间,笛声越来越冷,越来越飘渺,若有若无,低得人热血沸腾。朱灰灰的颈子如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绞住,呼吸都停止了,一颗心低下去,低下去低到不能再低,脑中一阵眩晕,一头栽倒在地,昏迷之中,一口热血喷了出去……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高适一曲《燕歌行》,说的是边塞战场,大漠孤烟,战士浴血死战,而将军却在锦帐里寻欢作乐,华服美酒,歌妓舞得正酣……

当朱灰灰深夜独行,却无意中撞见两大高手内力相拼的现场,以致狂喷鲜血,受伤极重,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之际,玄月水屿的湖中水榭里,那一席精致的宴饮犹未散去。

枫雪色,方渐舞,西野炎和千里追魂冯绝崖随性地谈论这武林旧事,江湖恩怨,悲空谷大小姐晨暮晚静静地听着,虽然不曾插言,但娇艳上动人的微笑,双眸间闪亮的秋波却令大家心情愉悦,谈性益佳。

正在此时,属下来报,那位朱姑娘牵着猪,扛着大包,出了山庄大门扬长而去了。

水榭之中,一时鸦雀无声大家齐齐转头看向枫雪色。

枫雪色微微垂头,用空濛的眼神“凝视”着掌心中的青玉杯子,默然良久,问道:“方兄,近日岳阳附近,都有哪些江湖人物出没?”

洞庭湖一带,是接天水屿的势力范围,一切武林动向都瞒不过方渐舞的耳目。

方渐舞屈指数到:“七日前,洛阳玉面侠孟昭伉俪来探访故友董元,一直住在董府;少林的慧心和尚在岳阳定君寺挂单;无极门的屈竟才才三日前入城;铁锁柯有谅和北剑田大彪是应岳阳骆老三的邀请,来贺其娶儿媳妇的;一手遮天霍小青迷恋眠花楼的花魁,已在眠花楼盘桓数日未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