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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意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口令,然而鬼使神差地,好几个人世中浮沉的灵魂一并涌入脑海中,让他飞快地记起了那是什么样的一句话——

“我喜欢你。”

百年人世,他第一世至死才等到这句话,第二世戛然而止,第三世甜美虚妄,如今终于轮到他说这句话。他不记得以前的自己为什么等不到谢缘的一句喜欢,也不记得为何自己也不曾对谢缘说出一句真心的喜欢,他只知道当下,他是他的小郎君,是他相伴一生的爱人,是这么长的岁月里唯一教会他喜欢的人。

他跳起来往谢缘怀中扑过去,吻上他的嘴唇,谢缘紧紧地抱着他,声音和呼吸一样温暖。

“我喜欢你。”

第84章 冷酷城主俏军师

桑意刚住进谢家时只有八岁, 他记事晚,旁人问什么都说不清,只晓得自己叫这样一个名字, 其他的都是半懂半不懂。等到谢缘把他带回房, 给谢缘房里扫撒的管事婢女问他话时, 问一句答一句, 更多的时候都记不起来, 唯独记得那比自己高上许多的半大哥哥牵着他的手, 那双手很温暖, 让他僵硬的手指得到了微微的舒缓,也从身后那些带着蔑视与敌意的眼光中逃离。在那个冬天的雪地中,旁人都对他加以冷眼与嘲讽,用学团丢他,唯独他把他抱起来,拍干净身上的雪,带回了自己那里。

像是做梦一样, 桑意睡醒后谢缘已经不在了, 他便更觉得是做梦。

他老老实实地回答着老婢女的问题。

家住哪里?不记得。他吃百家饭长大,住过妓院后面低矮的青石小屋,雨天水会从头顶楼下来, 从床边的砖头里往里渗, 就好像楼上那些挡不住的男欢女爱的声音, 那段时间是一个长得不大好看的小倌儿养着他。后来小倌儿接不到客, 得病死了, 他又被人领走去了别的地方,这次换了一个卖烧饼的大娘,亲儿子已经成年,出去考科举,三年不回一次家。

大娘指着妓院里的那些人骂街:“清倌人养着的时候没见你们担心过这娃娃的死活,人一走倒是想起来小娃娃长得漂亮了?好好一个清白孩子,凭什么给你们糟蹋?你们算是坏完了。”还有一些不堪入耳的词,小桑意跟在旁边听着,悄悄在心里记着,但是从不说出口。大娘做了一年多的烧饼给他吃,后来肩膀被路边的滚石砸伤了一边,抬不起手来,桑意就跟着学怎么做烧饼。小小一个孩子,站在板凳上面和面,抱着钳子把摊开的面饼贴在火桶壁上时,每每都让人觉得他整个人都要栽进去。第二年,大娘的儿子没考中,回来继承了烧饼摊,后来又成亲了。嫁过来的姑娘像一只骄傲的孔雀鸟,成天花枝招展,也不喜欢家中有小孩子,她总是跟大娘吵架,桑意就挑了个艳阳天自己跑了。跑之前他做了三个烧饼,一个自己揣着走了,一个留给大娘,最后一个是给大娘儿子的,一点渣渣都不留给那个新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