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真人只有十几岁的年纪,听到苏燕的话,忍不住问道:“世上的男人当真都这般惹人厌吗?”
苏燕这十余年的糟心事都是因徐墨怀所起,提起来自然是没几句好话的。“他们嘴里大都没个真话,轻而易举便能将人骗得团团转,无论表面上有多好,一到了要紧的时候,都是自私自利只紧着自己好过。”
说到这里,她又想到了徐成瑾,忍不住有些气闷,补充道:“大的小的都一样,当爹的是个祸害,儿子也会跟着学不好。”
文音年轻时是有过几段风流韵事的,听到苏燕这样说,忍不住笑了起来,却也没否认,点头道:“这话倒是说得不错。”
正当她们说着,张真人提着一袋粮米回来了,苏燕上前接过,张真人气喘吁吁地缓了好一会儿,才说:“好些日子不曾下山,才知道宫里出了大事,听闻太子忽然得了重病,已经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民间的圣手也被召进宫去了。”
文音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致,赵真人却听得起兴,叹息一声,说道:“这太子也是命苦,生母才去了,这回又得了重病。”
一旁的苏燕僵站在原地,抱紧了怀里的衣裳不吭声,文音淡淡道:“你在山里粗茶淡饭不觉得命苦,倒去可怜锦衣玉食的太子?宫里的腌臜事多得数不尽,谁又知晓背后是否有内情,总归是轮不着我们去操心。”
苏燕半晌无话,赵真人拍了怕她,问道:“瑜娘,你想什么呢?”
她强装镇定,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我先去灶房生火,再拖要天黑了。”
用过饭后,苏燕的心依旧难以平静。
她知道徐墨怀是个什么样的疯子,阿瑾从小到大身子都很好,不可能突如其来病倒,且病得快要死了。但凡她不那么愚蠢,便能猜到这是徐墨怀为了逼迫她回去的手段,以他凉薄的心性,为了达到目的会毫不犹豫地狠心对阿瑾下手。
苏燕临走前不是没想过这种后果,但她依然选择对徐墨怀抱有一线希望,阿瑾是他的独子,无论如何他也不至于害他性命。
可若是他真的能狠毒至此呢?
苏燕不敢想,她一想到便浑身发冷,即便是夜深也没有丝毫睡意。
即便阿瑾曾让她难过,平日里也十分讨她喜欢。第一个孩子是被她亲手杀死在腹中,而这个孩子也要因她受苦。
苏燕的一颗心好似被放在火上炙烤,煎熬使她夜不能寐,只能从榻上爬起来,披着衣裳走到院子里来回踱步。夜风微凉,林中有虫鸣和风声,苏燕不知不觉走到了供奉西王母的小殿前,里面仅有一盏不灭的烛火,昏黄光晕点亮小小的圣殿。
神像慈眉善目,好似正垂眸看着苏燕,要聆听她的心事。
她跪在蒲团前,虔诚地阖眼,疲惫至极道:“王母娘娘既然是护佑妇人的神仙,便也保佑保佑我吧,让我从此一生顺遂,无悲无苦,让我的阿瑾也能平安健朗,日后不要和他父亲一样。”
苏燕在神像前跪了许久,好似这样才能让她心中好过些。
在山上继续焦灼不安地过了几日,她终于按捺不住,主动要下山去采买。
文音元君猜想她有自己的苦衷,并未多问什么,让她自行下山去了。
苏燕戴上帷帽,纱幔遮住面容,身上穿着张真人的中褐、裙、鹤氅、即便不戴冠,旁人见了也能猜到她是女冠。
苏燕打扮成这幅模样才下了山,走了好一段路才到了长安城的街市。在山中数日,再次到人来人外的闹市中她还颇为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