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成瑾一直觉着林馥是个很好的人,虽说一心向佛,却并不让人感到寡淡无趣。徐墨怀不喜爱她,她也全然不在乎,时常带着人出宫游玩,外出礼佛见识了许多新奇的东西。分明都是后宫里的人,却和他阿娘截然相反,似乎不得宠爱的皇后要过得更为快活。
徐成瑾受了责罚,他有些不情愿与阿娘说起,便想到了去找皇后。
林馥在小庭中支了桌案,一边煎茶一边翻看书卷,徐成瑾则对她抱怨起自己受到的委屈。
“你父皇罚得是有些重了,这样小的孩子,贪玩些本不算什么,竟让你罚跪一个时辰?”
徐成瑾点了点头,说道:“我今日疼得险些站不起来。”
林馥想到苏燕,不禁有些感叹道:“下次莫要骗你母妃了,她和从前不同,再受不得半点惊吓。”
徐成瑾感到委屈:“我不过是晚些回去,阿娘便哭着找我,倘若她不这般做,父皇未必对我发火。”
林拾听到这种话不禁皱起眉,扭头看了他一眼。
林馥也叹了口气,说道:“不要去怪你阿娘,从前她也不是这个模样,她以前人十分有趣儿,你父皇将她看得太严,反而教她越发没了生气。”
如今的苏燕是被折断羽翼的燕鸟,似乎只要有徐成瑾的陪伴,她便能安然活在自己曾厌恶至极的牢笼里。
林馥越是温柔体贴博闻广识,苏燕在与她对比时便会显得黯淡无光。徐成瑾想到旁人诋毁苏燕的话,心里一时间有些难言的烦闷,脱口而出道:“为何阿娘不是皇后这般……”
林拾忍不住皱眉,打断了他的话:“太子慎言。”
——
苏燕去中宫的时侍者没有通报,因此她站在回廊下有一会儿也没有被人注意到。
她只是觉得徐成瑾在与林馥说话,倘若他心里有委屈正要诉说,而她恰好在此刻出现,兴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苏燕才到没一会儿,便听到了徐成瑾说希望皇后是他阿娘的话。
她垂下眼帘,一言不发地在原地停驻片刻,很快便转身离去。
苏燕的步子很慢,像是疲惫,又像是无所事事的散漫。
等她回到了含象殿,才看到在庭中等候她的宫人,正是平日里照料张大夫的侍者。
“何事?”苏燕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底已经隐隐的不安了起来。
宫人小心地打量了一眼她的表情,才说:“张侍人昨夜去了。”
苏燕半晌没有回答,宫人继续道:“是昨夜的事,他老人家今年身子越发不好,奴婢一直尽心照料着,谁知昨个夜里他起夜时候还挺好的,晨时奴婢没听见咳嗽声,起身去看,才发现张侍人的身子都僵了……”
对方说得很仔细,以免被当做照料不周受到责罚。
得到张大夫的死讯,苏燕的眼神如同古井翻起了波涛,然而很快的,这点波涛也被她压了下去,只剩下令人不安的沉静。
她点了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开始着手后事吧。”
苏燕朝着殿内走的时候,面上显得有些魂不守舍。碧荷离去后,宫里大都是后来人,已经没有几个人记得她从前是什么模样了。如今张大夫病逝,已经没人记得她是苏燕,只记得太子生母,记得含象殿的苏昭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