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来得很慢,苏燕身上的寝衣被扯坏,她找了件外袍套上,如同被吓傻了一般呆坐着。
夜风从窗户和门缝吹进去,烛火曳动,苏燕的影子似乎也跟着颤了颤。
她的衣襟被扯了个口子,头发也凌乱地披在肩上,被李骋掰过的指头疼到麻木,几乎要失去知觉。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几乎都要天亮了,大夫才赶来看了她一眼,摆弄她青紫高肿的手,而后给出答复:“小指断了,待在下复位以后,还请美人勿要乱动,养个月余便好了。”
宋箬来得时候,苏燕的手指正接好,疼得鼻尖都是冷汗。
她没想到宋箬竟然还能来,颇有些惊讶地问:“他们竟让你来了?”
宋箬大致也弄清了些什么,说道:“常沛与外祖来找过我,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我听他们说你一清早请了大夫,便要来看你,外祖也允了。”
苏燕听到她提起外祖,心又沉了沉,另一手揪着衣裳,不敢去看宋箬的眼睛,只小声问:“你知道这些事吗?”
“知道什么?”宋箬疑惑地问她,面上表情不似有假。
苏燕只是个普通人,她从未被人这样拿到指着心口逼问,倘若她不说,李骋会变着法子欺辱她。他迟迟忍耐,不过是想最后给她留一分情面,一个将人头挂满马鞍的人,怎么能盼着他心慈手软。
连常沛都能背叛徐墨怀,她又算得了什么,她在他心里本就没有多大的分量。
苏燕几乎没有多做挣扎便将徐墨怀的庇身之所交代了出去。
可如今面对宋箬,她心底又浮现出愧疚来,她总觉着徐墨怀虽然是个无耻之徒,却也不该如李骋说得那般不堪,况且徐墨怀是个勤勉的君王,也是宋箬得之不易的兄长。她倘若害死了徐墨怀,此生真的能够心安吗?
她嗓子干涩,仿佛喉咙里卡了沙土。“方才李骋来过。”
她一开口便委屈得掉眼泪,宋箬蹲到她面前望着她,温声道:“苏燕,你先别哭,到底怎么一回事?”
宋箬安慰人的样子跟徐墨怀有几分相像,苏燕非但没止住哭,眼泪反而更汹涌。
她只是个普通人,无端被搅合到这些皇帝叛贼的事,如今还被生生掰断了一根手指,连一个说法都讨不来。
“李骋跟常沛分明就是一伙的,常沛一走,李骋夜里便来找我,他险些□□了我,又逼问我徐墨怀的下落……”
她说到这里便停下了,宋箬的眼神也越发凝重。
“你告诉他了?”
苏燕没吭声,她在发抖。
她怎么可能不说呢,她已经不是观音山上那个愚蠢好骗的小姑娘了,徐墨怀也不是温柔地替她揩眼泪的莫淮,她难道会如同多年前一般,为了护着他重伤到险些没命,最后再被狠心抛弃吗?
宋箬起身,既没有责备也没有安慰,只是在她面前来回踱步,似乎在感到焦心。显然常沛与外祖对她依旧还算和善,不会因为要造徐墨怀的反便将她也除去。可如今她才握到手的东西,难道转瞬便要消散了。
宋箬冷静下来,带着点安慰地说:“皇兄不会轻易有事,李骋不过丧家之犬,即便他暗算皇兄,也得不到多少胜算。”
如果徐墨怀没事,等他回来,苏燕必定会如同李骋所说的那般,被徐墨怀一刀一刀活剐了。
苏燕想到这里,不由地开始慌乱,她几乎已经到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地步,甚至隐隐怨恨徐墨怀就不该告诉她什么宁清坊,还不等走出多远便被抓了回来。不说是被李骋折磨死,说了是被他折磨死。
如今她只能盼着李骋说话算话,能一举杀了徐墨怀,以免他回来兴师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