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那时追我追得紧,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找到我要回孩子,我想来想去,终究还是不甘心。”我爹终于慢慢扭头看着我,“最可笑的是,我竟然……竟然有点舍不得笑儿。你不知道,他小时候那么乖,那么好玩。……我养他养了一个月,他一见我就嘻嘻地笑啊。”
我哭得声音也发不出来,只知道紧紧抓着他,可是爹爹的手却越来越凉,好像冰一样。
“于是我狠狠心,把捡来的那个婴儿肩膀上烙了个一样的印记,给你送了回去。……燕霆,你信我,我这些年没缺笑儿的吃穿,没虐待过他,也没真的对他怎样。……”
爹爹的声音忽然急促起来,脸色越发惨白:“燕霆,燕霆你别怪我。……我刚才见你忽然到来,一时间心好像要跳出来,一会儿想着要就此原谅了你,一会儿又忽然想要重重刺你一刀,好平我这些年的恨意。我其实、其实也不知道我自己要什么。……可是见了你和笑儿亲热的样子,我又忽然嫉恨的要命,只想着狠狠刺伤你,叫你们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嘴角慢慢溢出鲜红的血来,却微微一笑,眼角眉梢,再没了狠厉冷淡,却是我十几年来,从没见过的温柔俊秀。抬起手,他流着血的手臂似乎想最后抚上裴燕霆的脸,却终于垂了下来。……
小火灶头,细细的红色火苗伸着小舌头,不急不慢地舔着细陶炖盅。
我忍不住又伸出手去,掀开小圆盖,探头去看咕嘟嘟微沸的银耳羹。
“小少爷,你就让它自己滚着,慢慢炖吧!像你这样一会儿就掀开七八次,热气早就散光了!”何妈在一边大惊小怪,跑过来察看一下火苗,往灶里又添了几根柴火,才又跑开去发她的玉米面。
“哦。”我赶紧缩回手,小心翼翼地盖好盖子,托着腮帮子紧盯着陶罐。
“何妈,你再跟我说说煮这个,要哪些材料?我好像又有点忘了”我努力想了想,掰着手指重新数,“银耳三四两,莲子二十粒,红枣十数颗,冰糖七八钱”
“少爷!银耳是干货,干货!三四两你能发出来整整一裹!”何妈噼里啪啦地举着菜刀,狠劲剁案板上的肉馅,“是三四钱不是三四两!”
“哦,对对,不要那么多。”我虚心地点点头,接着回想,“大枣和莲子要先泡好,枣子先去核,莲子要去芯---哎,不过何妈,我觉得下次我们还是不要去莲子芯了---”
“干嘛?你不是最怕苦吗?”
“才不哩,又不是我喝。”我低下头,悄悄打着算盘。就顺便煮两人份的好了,除了红枣补血可以调理爹的身体以外,唔银耳可是美容养颜的,说不定能把大黑炭的脸养白一点点。至于不去莲子芯呢,何妈刚才怎么说的?---莲子芯可以清心泻火,主治心火亢盛、烦躁不安?哎,虽然依然病得恹恹的下不了床,可我瞧这几条爹爹一点也不落。
何妈继续在一边唠唠叨叨:“小少爷,我说你有这份心当然好,可是也不必亲自学煮粥吧?你在这厨房里瞎转悠,只会添我的乱,万一再打了我的什么瓶瓶罐罐,可不是罪过?”
我心不在焉地到:“罐子又不值钱。”
何妈瞪着眼睛:“可是食材值钱啊!就灶台上那点银耳莲子羹,打翻了也得值我半个月的工钱!”
“何妈你骗我,银耳莲子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何妈哼了哼:“小少爷,寻常的当然不值钱,可咱家的,哪些不是上等货色?”她挨个儿指点着架子上一溜儿食材罐:“银耳是上好的一级古田货,除了宫里的贡品,接下来可就是这个级别;莲子那是专门从太湖运来的,红枣也是十里挑一、绝无虫眼的乐陵特产,你以为街上都能寻常买的到?”
啊!我跳起来,苦这脸:“何妈,还有没有便宜点的粥可学?”
何妈奇怪地看着我:“小少爷你干嘛?咱们断袖楼也不过才歇了十天半个月的业,又不是吃不起了。”
我苦着脸,眉头纠结起来,这可真是糟糕,大黑炭一个月也就挣五两银子,我我挣钱的本事又不高,假如平日里都吃这些,不知道负担得起不。
“少爷,不用担心的。”吉墨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手里提着个小暖炉,“这些食材也买得到便宜的,味道虽然稍微差一点,可是营养都一样哦,寻常人家也都能吃得起。”
我“哦”了一声,这才放了心,往他身后望了望:“吉墨你和谁一起来的?我好像看见你旁边方才有个人?”
吉墨眨眨眼:“没有啊,我一个人呢。”
我挠挠头,奇怪,好像有点像大黑炭的身影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难道我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