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明玄不明所以,还挨了阮阮一个白眼,倒是真的仔细想了想,半晌,才又道:“那是什么?我们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最终走到了一起,很不容易,所以要好生珍惜?”
阮琨宁定定的看他一会儿,忽的有些垂头丧气,闷闷的趴在桌子上,枕着自己的胳膊,不再说话了。
韦明玄见她如此,连忙靠过去,安慰道:“怎么了这是,忽然就不高兴了,可是我哪里说错话了吗?阮阮只管点出来,我给阮阮赔罪。”
他从来都是愿意在自己面前低头的,无论错处到底是不是在自己身上。
阮琨宁心下温暖,也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她道:“不怪你,也跟你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忽然有点想不明白罢了。”
韦明玄放下心来,温声问道:“什么事情想不明白?阮阮不妨同我说上一说,或许是旁观者清。”
阮琨宁想了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定定的看韦明玄几眼,她便道:“他们的情意能够得以善终,这固然很好,可是那皇帝的后宫之中还有其他女人,她们无端的做了牺牲品,其实也很无辜吧?”
韦明玄这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面上显露出几分哭笑不得的神色来,他奇怪的看她一眼:“阮阮,你就是为了这个,才会觉纠结吗?”
阮琨宁不算是圣母白莲,反正韦明玄身边没什么莺莺燕燕,将来没这个麻烦,即便是有,她也同样不会对于那些女人觉得同情。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就是这么现实的一个女人。
现在说起这个,也只是因为,她心里头……或多或少的生出了一点别的想法。
怎么也消不掉,总要问出来,才算是甘心。
韦明玄奇怪的看着她,淡淡的道:“阮阮为什么会觉得她们无辜?”
“无论是她们自己,又或者是她们出身的家族,都应该有这样的自觉——既然进了宫,就不要想着自己的一生还是属于自己的,要过什么样子的生活,明明已经进了皇家的门,却怀有这样的想法,那本身不就是很可笑的想法吗?”
阮琨宁静静的看着他,出言道:“说下去。”
韦明玄想了想,又微笑道:“说白了,无论是宫妃还是他们背后的家族,也不过都是皇帝手中的泥,想要捏成什么样子,就可以捏成什么样子。难不成,自从进了宫,皇帝就得仔细照顾着她那些敏感的小情绪,不叫她觉得委屈不成?这样的话,还进宫做什么,干脆叫人把她供起来好了。”
“都说做皇帝好,那是因为他们只看到了光鲜的那一面,事实上呢,哪里有那般容易。”
韦明玄自己也是做过几十年皇帝的,对此自是深有感触,看一眼阮琨宁,他道:“做皇帝要每日卯时起,亥时休,但凡有一日偷懒,折子就能摞的一人高,半刻也不得闲。臣子们呢,表面上毕恭毕敬,实际上私底下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德行,时不时的出个天灾人祸,明明跟皇帝没关系,却还是得下罪己诏,在前朝忙的脚不沾地,到了后宫还得仔细安抚着那些女人?那这个皇帝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哼,”阮琨宁轻轻笑一声,顺势在他肩上打一下:“叫你做万人之上的皇帝,原来还是委屈了,这话说出去,不知会有多少人恨你恨得要死。”
“我管其余人做什么,”韦明玄淡淡的瞧她一眼,忽的笑道:“我只管叫阮阮喜欢便是,至于其余人,谁管他们如何想?”
阮琨宁啐他一口:“不正经。”
韦明玄捏住她手指,继续方才的话题:“后宫,本就是为了叫皇帝快活才设置的地方,倘若反倒是拘束了皇帝,又算是什么道理。
诚然,世间不乏以后宫权衡前朝的君主,但那毕竟是少数。”
“所以,”阮琨宁想了想,又道:“你觉得那个皇帝的做法,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对的,是吗?”
“有什么不对的?”韦明玄不以为然道:“既然入了宫,便是皇帝手里头的一团泥,皇帝可以把她雕琢成美丽的瓷器供奉起来,享受无上的荣光,当然也可以选择将她打碎扔到角落里去,这是皇帝的自由,不是吗?”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带着漫不经心的倨傲,这是极少在阮琨宁面前展现的,另一个韦明玄。
阮琨宁定定的看他一会儿,终于明白,自己那份隐隐的惆怅到底是来自于何方了。
她毕竟不是那些正统生长在这里的女子。
虽然,她也接受了这里的教育,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但是在这之前,她的世界观与价值观却早已经定型,不会再更改了。
古代的男子身上,或多或少的都会有大男子主义,在韦明玄这个曾经做过一世帝王的人,以及皇帝这个御极几十年的人身上,体现的更加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