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人气跟阮琨宁比起来就只能是气人了,是以也没什么人喝彩,只有卢庭州靠在一侧的梅树上,懒洋洋的一抬袖,道:“不妨说来听听。”

阮琨碧微微一滞,心里头有点恼恨他态度的轻慢,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卢庭州的身份又是摆在那里的,却也不好表露出来,所以也只是谦和的笑了笑,便开始曼声吟道:“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别人是如何反应的暂且不说,反正阮琨宁一听就笑了。

这个上不得台面的老乡,果然走的还是那些穿越女的老路——抄袭古人诗词用来装逼啊,真是呵呵哒。

阮琨碧却不知道阮琨宁此刻心里头的弯弯绕绕,而是满心的得意。

这首《蝶恋花》的作者原是欧阳修,可是此时却不曾有过什么欧阳修,她借来一用,想必也是无妨的。

此词极写暮春之际的闺怨,启文之处的那句“庭院深深深几许”更是一起一结,历来备受称誉。

阮琨碧毫不怀疑,自己这首词说出来之后会受到的追捧,所以说完之后,也只是谦逊柔婉的低下头,等待着随之即将到来的满满褒美之语。

卢庭州没有言语,却是瞧了瞧一侧的王梁,递了一个眼神。

王梁缓缓的眯了眯眼,笑吟吟的饮了一口酒,这才道:“可还有其余之作吗?现在便一并说出,叫大家共同鉴赏才是呀。”

阮琨碧面色微微一僵,心里头也随之拧了一个疙瘩——怎么完全……没有自己想象中的交口称赞呢?

难不成是因为这个古代跟后世的审美水平不一样吗?

不,不会的,之前自己给二皇子的那些诗词,不都是很成功的吗?可见并不是这首词不好。

是了,一定是他们想继续看一看自己的实力,想叫自己接下来发挥的不好,给阮琨宁挽回一点可怜的面子!

只是可惜了,自己可不是那些蠢得什么都不知道的千金小姐,相反的,自己肚子里头承载的可是五千年的文化底蕴,或许会怕别的,可是对于这些写诗作词的事情,自己却是谁都不怕的!

她压下心底的诸多思量,继续浅笑道:“诸位既然想听,那自然还是有的,方才作的是蝶恋花,太过于女儿情怀,这一次,便以渔家傲,讲一讲家国万里吧。”

阮琨碧略微一思量作态,才继续吟诵道:“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阮琨宁的手指轻轻的拂过低垂下来的梅枝,依旧是不动声色。

这首词的作者依旧是大名鼎鼎,北宋范仲淹是也。

慷慨雄放的情怀,大气淋漓的视野,苍凉而悲壮的基调,自古以来便为人所称颂。

如今阮琨碧面对的可不是闺阁的小女子,而是真正可以在朝堂上讲评风云的士大夫,所以她也就投其所好,说出了这一篇雄壮高昂的边塞词,想要夺人眼球,一举取胜了。

只是这首词吟诵完了,她想象中的赞誉之声却依旧不曾传出来,四周人看她的眼神没有什么惊艳赞叹之色,反倒是有一点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

谢宜舫毕竟是阮琨宁的师傅,也就避嫌一二,没有开口问什么,倒是徽嵊先生捻着自己的胡子看了看阮琨碧,眼神里头有几分奇异的笑意,道:“可还有别的词作吗?不妨一道说了吧。”

阮琨碧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脸上也带了几分茫然,心里头也莫名的有些发慌,却还是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想了想,到底还是继续吟诵道:“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这一首,却是辛弃疾的名篇《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借古述今,意深而味隐,句句有金石之声,也是难得的佳品。

叫阮琨碧一颗心往下沉的是,直到现在,还是没有人对她发出赞叹褒美之言,反倒是一个个意味深长的盯着她——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她虽然有时候搞不清楚状况,却也看得出场上情况不太对,是以吟诵完这一首词之后便不打算再度开口了,便浅笑着得宜的向着在场诸人躬身,深施一礼,道:“小女子信手所作的几篇罢了,入不得诸位的眼,见笑了,如今却江郎才尽,再也作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