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的手极轻微的顿了顿,唇角勾起了一个极浅淡的弧度,若有若无的斜了永宁侯一眼,没有说话。
永宁侯默默地放下饭碗,看向阮承清,道:“食不言寝不语,从小到大这是说过多少次的规矩,你都是为人父了,怎么还是不懂?”
阮承清:“……”
可是刚刚阿娘还说话了啊,阿爹你怎么不说什么呢。
他看了看一侧冷漠围观的崔氏,这才领悟了一点什么——哦,我明白了,原来我是被杀鸡儆猴了……【手动拜拜】
内心深处泪流满面的阮承清:“阿爹教训的是,我知道了。”
“……”围观了鸡被杀掉的猴子,韦明玄伸出了尔康手:大舅哥我对不起你!
崔氏低着头姿态优雅的继续吃饭,还是没有做声。
永宁侯见状,继续道:“素日里只晓得出去跟同僚聚一聚,却连这一点规矩都不知道,人家明面上不说什么,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笑话你呢。”
崔氏眼见着阮承清乖乖的低下了头,便轻轻地将自己的筷子放下,接过一侧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拭了嘴角,才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来的道:“你还有心思出去吃酒,你祖母近来身子不适,你是长孙,从小就承欢膝下的,还是要多多候在一侧才是。”
阮承清面色猛地一变,他同祖母王氏之间的感情很深,可成家乃至于外放之后,见的次数难免的少了些,猛地听崔氏一说,真的是大吃了一惊,只以为王氏是真的不太好了:“是吗?儿子不孝,明日便告假,去祖母身边候着。”
崔氏面上神色不变,云淡风轻的道:“哪里用得着你,也是老人家惯常有的毛病罢了,你若是真的日日守在跟前反倒是叫你祖母忧心,再者,这种事也是心诚则灵的,你只抄上百遍《大明波若经》,诚心为祖母祈福也就是了,十日后给我,拿去佛前焚烧,也叫佛祖知晓你的心思才好,如何?”
阮承清:“……”心好累,突然好像领悟了什么呢。
阮承瑞原本是在一边默默地吃饭的,可是此刻,他的神经哪怕是碗口粗也感觉到了什么,看了看崔氏面上神色,又看了看阮承清神色,对自己一侧的阮琨宁低声道:“我跟你赌五文钱,别看阿娘说这么多,其实也就是想要收拾大哥罢了。”
他的声音压得十分低,却还是被阮承清听见了,他缓缓地眯起眼睛,凉凉的看了过来。
阮琨宁将自己碗里的汤喝掉,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角:“我赌十文钱,你肯定比大哥还要惨。”
被家人抛弃的感觉实在是叫人心累,阮承清莫名的有点心塞,侧脸去看阮承瑞,阮承瑞没敢看他而是翻白眼转向永宁侯,永宁侯低着头对着地面翻白眼,也没有敢支援他一句。
阮承清脸皮抽搐了一瞬,极为隐晦的看了看韦明玄,终于决定放弃帮助他的打算,首先以照顾好自己为第一任务,开始真的低下头来一心扒饭,不再管席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崔氏看向了韦明玄,微微一笑道:“家里头的事情多,叫殿下见笑了。”
“无妨,无妨。”韦【强颜欢笑jpg】明玄应了一句,可脸皮忍不住也随之抽搐了一瞬,一侧脸,却正好看见一侧安静的做吃饭群众的阮琨宁眼底那抹几乎眼掩盖不住的坏笑,就更加觉得心凉了。
我在为我们的将来奋斗呢,阮阮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他内心的悲愤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在崔氏的微笑之下乖乖的偃旗息鼓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崔氏的目光漫不经心的划过自己脸庞的时候简直是比刀子还要锐利,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却又是一片温婉平和的笑意。
韦明玄低着头,看起来也是老实的不得了,一点皇子的架子都没敢摆出来,甚至于连一整桌子的各式菜肴都没敢动,只对着自己面前的那一碗饭下功夫,阮琨宁在一边看着都觉得噎的慌。
在座的诸位都长着眼睛,也不会看不见韦明玄可怜巴巴只扒饭的样子,可是阮承清的下场在前,大家还是一致的忽视了这一点,个人各扫门前雪,先吃饱了自己再说。
至于六殿下?嗯,你自己保重就好了嘛。
韦明玄倒是不计较这一点小事,可是气氛这样的尴尬,总应该说点什么才是,他真的不希望阮阮的家人以后见到自己就避之不及,那就必须现在好好的打一下关系才行。
可是此时桌上的人能帮到他的人可没几个,崔氏与永宁侯夫妇自然是不必说了,眼看着就要对他一生黑了,阮承清,嗯,够呛能帮自己的了,阮承瑞?他跟玉奴关系更好些,才不会帮自己呢,剩下的,也只有一个没心没肺在一边吃酱肘子的阮琨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