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老二还活着,老二回来了,是非真相没人比他这个亲身经历者更清楚,又需要旁人多做什么。爱子失而复得,父皇此时必然欣喜欲狂,眼中除了老二再无他人,又会听他这个不讨喜的儿子,多说什么。
裴韶忽然间感到无比可笑,自己可笑,武芙蓉也可笑,所有人的所作所为,加起来,都很可笑,就像是在为他老二做筹谋,好让他逐渐成为父皇心里最为重要的儿子,直至一日,彻底取代他这个太子。
裴韶闭眼轻嗤一声,再睁眼,便拖着一身雨水走向武芙蓉。
到了跟前缓缓蹲下身,他目光静静观望着这崩溃到几乎疯魔的女子,温和道:“武姑娘,事已至此,你我都好自为之罢。”
……
晋王活着回来,丧事变喜事,灵堂拆了,纸钱扫了,楠木棺材被礼部秘密收走,之前遣散的下人也一并回归,晋王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热闹。
武芙蓉一连十日未出明月台,昔日何其喜爱晴朗天气的人,如今竟让下人将窗户全都钉死了,白天黑夜,丁点光都透不进来,声音也传不进来,她活在里面,像一缕幽魂。
第十一日,门被推开,傍晚灿烂的余晖泼入房门,倾洒在她的发上,她本趴在案上,感受到光芒,一抬头,正与那人对视上。
时光停滞。
“本王以为,你早就跑了。”他转身将门合上,房中归于一片黑暗。
因为腿伤未愈,他的动作变得很迟钝,甚至能说是笨拙,连走向她,都变得缓慢,沉重异常,像戴了千斤重的枷锁。
武芙蓉坐起身体,按了按僵硬如石头的肩颈,道:“能跑到哪里去,我又不是没跑过。”
他停在她的面前,没有急着坐下,而是伸出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过了半晌道:“瘦了。”
武芙蓉噗嗤笑出声,柔声道:“殿下不在,妾身自然茶饭不思。”
裴钰指尖描摹她的眉眼,动作轻如蜻蜓点水,再辗转向下,指腹摩挲着那张饱满的唇瓣,低声道:“我的蓉儿便是如此能说会道,三言两语,做得了我的决策,蛊惑得了我的心肠,甚至临到鬼门关,叫我一声二郎,我便能冲过去找你,被你一把推入地狱。”
他捏住她下巴的手倏然一紧,语气不改:“你说,这笔账,咱们要怎么算。”
武芙蓉抽出他腰间匕首,一把拔出,笑道:“二郎这不是带着刀了吗,咱们干脆利索一点,你说想要剜心还是割喉,若没有打算,我可就要替你做主了。”
裴钰夺过刀,怒喝:“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资格碰它吗!我送给你防身的刀,是让你用来捅我的吗!”
“是啊,我不该捅你的,”武芙蓉道,“我应该割断你的脖子,看着你气绝身亡,最后再把你推入悬崖才对。”
“武芙蓉!”裴钰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吼声嘶哑,可嗅血气。
他的身体颤抖不止,即便手掌扼住她的喉咙,也下不去那个力气。
房中如此漆黑昏暗,就像她把他推入未知崖的夜里一样。
他全身的血在这刻变得冰凉,颤声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