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钰理也未理,径直朝后宅走去。
明月台中,武芙蓉睡正熟,面色苍白如纸,额头沁满冷汗。
她这觉睡得不太安宁,不仅浑身哆嗦,嘴唇还一直张张合合,眉头紧皱,似陷入什么难以自拔的梦魇当中。
蓦然间,门被推开,大片阴影入内,脚步声响起,有道温柔的声音轻轻唤她:“蓉儿?”
武芙蓉却打了个寒颤,咬字用力:“你们别过来,我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对我们下此毒手,别过来……”
裴钰快步走到榻前坐下,双手扶上那双纤薄的肩膀,眼中满是着急:“蓉儿睁开眼睛看看,是我啊,我回来了。”
武芙蓉却更加激动,直接在梦里挣扎起来,大声喊叫道:“不要!不要杀他!”
裴钰心如刀绞,呼吸都跟着疼痛至极,将武芙蓉一把拥入怀中紧抱住,痛心大喝:“蓉儿醒醒!梦里的都过去了!此时在你身边的是我!二郎回来了!”
武芙蓉这才悠悠睁开眼睛,浑然不可置信似的,颤着声音道:“二郎?我不是在做梦吧,你回来了?”
裴钰重重点头,死死克制着不让眼中的泪掉出来,哑声道:“对,我回来了,这些日子苦了你了,幸亏你没事,否则我要怎么活下去。”
武芙蓉顿时大哭出声,用力回抱住他,呜咽道:“二郎,怎么办,璇玑府没有了,死的死,走的走,外派的外派,一个都没有剩下来,我真没用,我没有替你好好守住它,二郎……”
裴钰在外练就的铁石心肠,此时全化干净了,握刀杀人的手轻轻拍着怀中可人儿颤抖的后背,哽咽道:“我的傻蓉儿,这怎么能怨到你身上,你一个孱弱的女儿家,能从那场大乱中保全性命已是三生有幸,岂能说自己没用?”
他松开她,给她擦着泪,强颜欢笑道:“再说,怎么就一个没剩下?你现在不还在我身边吗,只要有你在,多难过的关头我都能挺过去。”
武芙蓉仍是感伤,扎到他怀中继续落泪。
裴钰搂住满怀的温香软玉,不免放松地舒出口气,视线往下一落,赫然看到武芙蓉右肩那块鲜红血渍。
“这是怎么回事?”他赶忙松了她,动手就将她衣领扯开。
看到伤口全貌,他呼吸不由一滞,吞了下喉咙开口,声音都有点发抖:“刀口怎么能深成这个样子,我给你留下的那些暗卫是死绝了吗?”
伤口一晾便发疼,武芙蓉倒吸着凉气,柔声劝慰:“二郎别怪他们,行凶之人毕竟是江湖上的野路子,而且帮手众多,当日若非有他们保护,我这时候还不一定——”
裴钰不敢往下听,抱住了她道:“好了别说下去,我不敢想。”
武芙蓉便不再出声,乖乖靠在他怀中依偎。
头日归京最为繁忙,裴钰这边搂了武芙蓉半日,接着便要入宫面圣,顺便将带来的那三个悍匪头子交待清楚。说辞都想好了,就说与其将人宰了图一时痛快,不如留条小命让他们为朝廷效力,将功补过谈不上,但杀了的确可惜。
他这种不论出处纳人才的方法素来不招主流待见,朝中大臣是,龙椅上那位亦是,所以功是功过是过,西南剿匪大获全胜该赏,头衔封无可封就赏金赏银,但再将乱七八糟的人安排在身边,不行。
父子俩因为三个匪首,在太极宫从早论到晚,最后大吵一架不欢而散,谁也不搭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