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玛已近古稀之年,身体时好时歹,这十年来因为你们兄弟的缘故,他寝不安枕、食不知味,你们闹得实在太凶了,皇阿玛早已心力交瘁。我不只一次看到他孤独的坐在乾清宫里,那情景看了真叫人心酸。”玉穗儿想起父亲苍老的样子,眼角有点湿润。
胤禵叹了口气,“谁叫咱们生在帝王家,历朝历代为夺嫡不知道出了多少刀光剑影的事。这不是我能左右的,形势比人强。”玉穗儿也知道这时劝他什么,他也不会听得进去,也就不再勉强。
胤禵见她沉默不语,问她,“假如我将来和十三哥不得不成为对立面,你向着谁?”玉穗儿瞥了他一眼,嗔道:“你不如直接拿刀把我劈成两半儿。”胤禵苦笑一声,“你大可以放心,无论将来怎样,我总不会使你为难便是。”
玉穗儿侧目看着他,黑夜中他的面目模糊,表情也依稀不清。“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就像你说的,走一步看一步,不过你这人心高,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这脾气想来是改不了了,只怕将来吃亏也是在这上。”玉穗儿不无担心的说。
胤禵冷哼一声,“让我俯首帖耳,那不如杀了我算了。”
“你还真是——”玉穗儿话未说完,脚下不知踩了什么东西,花盆底一歪,若不是胤禵及时的扶了她一把,差点就要摔倒。
“嗨,这路不平。”玉穗儿跺了下脚。胤禵笑道:“自己走不稳要摔倒,倒抱怨路不平,你当这是宫里的青石板路呢。”
玉穗儿也笑,低头看了看脚面,“都是这鞋穿的,这花盆底鞋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走起路来并未袅袅婷婷,倒经常磕磕绊绊,还是汉人的绣花鞋好,多稳当。”
胤禵看了一眼,“汉人对女子的规矩更多,不要说半夜走在大街上,单是那缠了足的小脚,走起路来就跟老太太似的。”玉穗儿扑哧一笑,“瞎说,密嫔娘娘走路就不曾跟老太太似的,灵儿也不。”
胤禵笑着回望她一眼,“你说这路不平,我牵着你吧,别把脚扭了,皇阿玛可离不开你。”他伸手去牵玉穗儿的手,两人默默的走在深夜冷清的街道上,心里都想人生这一路就这么走下去也不错。
夜深萧索,不远处有一点微微烛光,胤禵仔细一看是一个卖馄饨的摊子。“这家馄饨摊子收的倒晚,夜里也没人光顾啊。玉儿,你走累了吧,不如我们过去歇歇。”玉穗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那馄饨摊并不大,随意的搭了个棚子摆在路边。
摊主正要收拾东西,见两位服饰华丽的贵客走近,忙拿抹布擦了擦凳子,殷勤道:“两位贵人这边坐。”胤禵扶玉穗儿坐下,自己则坐到她对面。玉穗儿道:“我有点饿了,店家,你的馄饨还有吗?”
摊主替他们倒了壶茶,道:“有啊,今儿收的晚就是因为白天吃馄饨的人不多,剩了几碗。平时小人这里的生意好的不得了呢,早早的就卖完了。”
胤禵知道玉穗儿不喝粗茶,也就没给她倒,只给自己倒了一杯。“西北旱地到了夜里,风声呼啸,好像山鬼夜哭,兵士们都不敢出营,生怕被风卷跑了。兵马驻扎在荒野,在大风天出去,黄沙漫天,什么都看不见,张嘴说话就是一嘴沙子。”
玉穗儿听他说的虽然轻描淡写,但行军的苦处可想而知,不用他细说,她也可以猜得到。
玉穗儿还未答话,那卖馄饨的摊主cha话道:“小人的弟弟也在西北大营里,前儿捎了信来说打了胜仗,敢问这位爷可是大将军王麾下?”胤禵只笑笑,并不说话。
那摊主见多识广,瞧他俩均是满人服色,胤禵的朝褂上更是绣着五爪团龙纹,心知必是京城的亲贵,见玉穗儿梳着满洲贵妇的两把头,笑着讨好道:“福晋看着好面善,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玉穗儿脸上一红,啐道:“谁是福晋,别胡说,这位爷是我哥哥。”摊主忙赔笑道:“小人该死,认错了。看您这面相,不是亲贵夫人,也是公主格格。”
胤禵看着玉穗儿忍不住一笑,玉穗儿向摊主道:“你还真会说话。好啦,去把馄饨端来吧。”
玉穗儿看着馄饨的热气扑面,望着胤禵道:“这情景倒像是梦里。”胤禵道:“你不常出来,我那时和八哥九哥十哥他们每天天不亮就要去上早课,在这种摊子上吃过好多回。”
“府里不是有现成的吗,怎么在外面吃?”玉穗儿不解的问。胤禵笑道:“一年到头在府里吃多没趣,偶尔和兄弟们在外面吃才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