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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点点头却并未曾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既是个凡人,还是个瞎子。仙人这种存在,又怎么会和他扯上联系呢?

那时的他,不知道若干年后,他便是山海界赫赫有名的清微道君,执掌山海界内隐隐位居第一的上清宗多年,是当之无愧的分神大能,受人敬仰,威仪甚重,无人敢掠其锋芒。

那时的他,心中念得不过是眼前事,只恍恍惚惚地忆起昨夜做的那个特殊的梦。他做过很多次梦,那些黑沉沉的梦里,只有纯粹的黑暗,他只能摸索着前行,意外地闯入一个又一个梦。他不知道他们是谁,他唯独知道的是,那不是自己的梦。他知道,每当有什么事情发生时,他就要做自己的梦了。

上一次做梦,是因为夫子,他在漆黑的夜里,循着那道浅淡的光,于石桥上遇到了夫子,雨水打在夫子白色的衣衫上,划过他宽阔的胸膛,濡湿了他的衣角,连眉梢都沾染着水气,明应是狼狈的,却独显着一种洒然姿态。他抬头,递过手中的油纸伞。

夫子眉目微沉,神色寂然,只淡淡的垂下眼,望着自己,没有说任何话。正当他失落时,夫子突然蹲下,一手抱起他,一手撑着伞,缓缓地走过石桥,沿着河边的道路,向他的家中走去。

他每走一步,路边的黑暗便驱散几分,那些扰人的,恐怖的幻象也驱散的干干净净,天边甚至出现了少许曦光。

年幼的他却无心看这难得的美景,他环着夫子的肩,只怔怔地望着这个陡然出现在自己黑暗世界的人,他的面容是模糊不清的,只有那抹纯粹的白色,干净纯然,似乎一下子就夺去了他的目光。

他的身影,他的存在,总是让他莫名想起自己过去静静地呆在小院里的时光,没有人陪伴,没有人回应,只有沉默与无言。

年幼的他,那时尚不理解那种滋味叫做孤独。这世间的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到来,然后孤独的死去。即便被记住,也很快就被遗忘。所以世人孜孜不倦的求索着长生,求着这个浩大的世界,这世间芸芸众生记住自己。

那一年的他,又怎么懂得这一切。他只记得,那场梦后没过多久,一个雨天里他真的遇到了那个梦中见过的夫子。他看不见他的面容,没听过他的声音,唯有鼻尖浅淡的草木清香提醒他,就是他。很快,他真的当了自己唯一的夫子。他开怀大笑,紧紧地抱住只属于他一人的夫子。

那时他不明白,有的人注定要闯入你的生命里,给予你前行的力量,最后又通通折断,最后你要用一生的时间来将他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