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相信萧踪为了我才这样做的。他喜欢我时,可以为了我伤害许多无辜的人,那他不喜欢我时,也可以为了许多无辜的人伤害我。他会一直喜欢我吗?这种喜欢根本不是真的喜欢,而且这种喜欢也太沉重了。用无辜女子和她们腹中的孩子打掩护,去保护一个乐伎,真的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会做的事吗?
我又想,朱氏女子无儿,萧踪娶妾生子,有没有我都一样,可见,说萧踪这样是为了保护我实在牵强,是我自作多情了。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切进展的都很顺利。这个过程中,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练好一首曲子《樛木》。将军府张灯结彩,新郎新娘共饮合卺酒。新娘进入洞房后,宴会开始,终于到了我登台表演的时候。
众目睽睽之下,我抚琴而唱: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
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乐只君子,福履成之。便是对萧踪最好的祝福了吧。我抱琴退下,作为新郎的萧踪开始向宾客敬酒。
回到客舍,我卸下衣妆,心想,乐伎与将军之间,就该如此,将军喜事,为他祝贺,弹奏欢乐的曲子,将军凶事,为他哀切,弹奏悲伤的曲子。反正人生也就在欢喜悲伤之间起起伏伏,谁买了我就是我的主人,我依据主人的情绪弹好相应的曲子,至于我自己的情绪,是不需要顾及的。我的喜怒哀乐,根本不值一提。
现在我不开心,并不是因为萧踪娶妻。我这样说,或许有些欲盖弥彰,显得自己很不诚实。但反过来说,萧踪一直不娶妻,我就会开心了吗?既然早就知道乐伎与将军没有结果,就该接受萧踪娶妻的事实,如果做不到以主人的悲喜为悲喜,那么至少主人的悲喜不要影响到自己。因为一件既定的事实伤感,有何意呢?如果我真的悲伤的话,那么在每日练习《樛木》这首曲子的时候,我的情感就已经宣泄尽了。
我的人生已经很凄惨,坠入乐籍已经很不幸,如果再爱上一位不可能的将军,只会让我的人生显得更加凄惨不幸。我不希望如此,自然更该谨守自己的本分,不动妄念,不做妄想。我胡思乱想着,客舍的门被推开。我连门都忘了拴上了吗?看到醉醺醺进来的人,我已经顾不上门栓没栓了,是萧踪。
新郎官,大婚之日不进洞房,进一个乐伎的客舍,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