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城没有说话,活脱脱一个老鹰纵容幼鹰出巢后的胡作非为,冷眼看着他遭遇小磕小绊小风险,只在危险降临时才出手相护。
“嗯……你为什么会烂掉?”班顾光顾着问,直接忽略掉了于莘眼里的星光。
于莘看班顾看得太过专注,隔了两秒,才回过神,估计是想起自己得病的经过,脸上带出了恐惧,他垂下眼睫,反问道:“顾哥,你能救我吗?”
班顾眼珠游动了一下,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可能你就没救了。”
“但我相信顾哥能救我。”于莘也不知是自我安慰还是真的对班顾有莫名的信任,用一种发自内心的期翼开口。
于涛声小声跟陆城解释:“抱歉,我有跟莘莘说过沐康霖的事,他相信小顾能救沐康霖,就能救他。莘莘这两年活得很痛苦,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去的,他不过一个孩子,我这个大人设身处地想想,都觉得还不如安乐死。”
陆城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石头人,连心脏都硬得像铁块一样,就算亲眼目睹了于莘的惨重,听了于涛声沉痛的诉说,还是那种冷眼相看的状态。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班顾又问。
于涛声皱了皱眉,他嫌班顾问得太直接,一点都没有顾虑于莘的心情,但自己有求于人,非但不能不满,还得放低姿态。
于莘抿了抿嘴唇,黑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低下头,一只手揪着另一只手臂上缠着的绷带的线头,用一种做恶梦的语调说:“两年前,我去老家乡下过暑假,村后面有山座山,山里有湖,还有瀑布,我和村里的小孩合不来,做完作业后就去山里玩。”
“那天,我跟往常一样去瀑布那拍照片,回来时迷了路,掉进一个土坑里……”
于莘飞快地眨了下眼睛,他可能无数次痛悔自己不老实待在家里,跑去山里看瀑布,好端端地给自己招来弥天大祸:“那个土坑,是个坟坑,我爬不上来,手机又摔坏了,只好往里面走,看看有没有别的出路,然后误打误撞,就进了古坟里。那座古坟很大,里面还有机关,我越走越深……”
班顾听得很认真。
他的态度像是让于莘忘了身上的疼痛,继续说道:“我陷在古坟里好几天,饿得受不了,我……”
班顾转了下头:“然后呢?”
“然后,我抓了一只老鼠……”于莘说不下去了,脸上泛起异样的潮红,嘴角抽搐了一下,呼吸转为急促,“我……我……是生吃的。”
于涛声看于莘快要崩溃的样子,十分心疼,快步上前握住轮椅的推手,有点哽咽:“也怪我,阿莘不见的那天,我们一直到晚上才去找人,耽误了一些时间,要是早一点,说不定什么事也没有。”
于莘身上缠着的绷带因为他情绪激动的地方,好几块地方被渗出的血染红,空气里散发出一股腐臭味。于莘本人大概也察觉到了这种味道,脸上有了绝望的颜色。
“我从古坟里得救后,过了一个礼拜,身上开始陆陆续续出现小疙瘩,最早的时候像是被什么咬了,抓破流血后就会结痂,痂掉后也会痊愈。慢慢这些红点开始越来越多,好的没有新生出的快,渐渐身上全是伤口,有天我发现,这些伤口再也不会愈合了。”恐惧重又爬上了于莘的皮肤,他瞳孔微缩颤动,声音都发着抖,“我觉得这些伤口好像有自己的生命,它们像是栖息在我的身上,这边好了,它们又躲到了那边,就跟捉迷藏一样,我的身体就像它们的游乐场……它们玩得很开心,不想让这个游乐场消失,所以,我也不会死。”
“不对。”班顾摇摇头,“你现在就是一个活着的死人。”他有点想看看于莘身上烂掉伤口是什么样。
于涛声有些发急:“阿莘是不是中了古坟里的什么诅咒?可不可以解开?”
他们父子二人一起注视着班顾。
班顾很果断,很干脆地摇头:“不会。 ”
于涛声被他噎得恨不得嗑一瓶速效救心丸下去,他多方打听,陪着笑脸,小心翼翼捧着俩个后辈,又是送房子又是照顾生意,结果就换回班顾没心没肺的两个不会。
大概于涛声的怨念太重,就算人□□故半点不通的班顾都有所察觉,回过头,很认真地解释:“我真的不会,我又不是神仙,能让人死而复生,你儿子已经死了。”
于涛声怎么说也是于家现任当家人,不是什么忍者神龟:“死人能走能笑,能说话?阿莘怎么就是死人?无知无觉,全身的身体机能全部停止,那才叫死亡。阿莘是个大活人,得了怪病的大活人。”
班顾很不服气,凑到于莘身前,将手贴在于莘的心口:“还说他不是活人,他连心跳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