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焱把百顺送回去,陈姜看着两条一高一矮,一身姿卓然一勾头驼背的鬼影飘远,不禁感叹,鬼比鬼,气死鬼,师焱这从容优雅,华贵天成的气质,一千个百顺摞一块儿也及不上其万一。
赵媞也道:“不得不说,你的老妖怪除了那张画皮,风度也是不错的,活着时应也是个大家公子吧。”
陈姜面孔一热:“什么我的老妖怪,不要瞎说!”
侄女不计前嫌上镇“求人”,效果显著。第二天捕快再次来村调查走访,第三天傍晚,百顺被放回了家,还是捕快和卫差一起把他送回来的。老宅一扫压抑,欢天喜地,万氏和秦氏硬是又塞钱又磕头,求了捕快到大门外亲口给百顺正名,然后敲锅砸盆地把远近邻居都聚了过来。
捕快很给面子,不仅说了,还详解了求证过程。百顺有人证,有物证,确实没有作案时间,凶手另有其人。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是百顺,说明凶手还在他们当中,左右看看,彼此都有些胆战心惊。
万氏鼻孔朝天,汹汹道:“百顺是冤枉的,青天大老爷给俺家说公道话了,谁再嚼舌头谁就生烂疮!俺老陈家的孩子个个本分,个个懂事,才不会做那种淹祖坟的坏事!”说完她又添了一句:“分家出去的不算啊。”
陈姜远远站着,闻言无奈地笑了笑。好好,你是长辈,你爱咋说咋说。
徐家母子站在人群中,面露忿恨不甘。徐老太又哭起冬娟来,徐大则叫道:“那陈百顺的裤腰带咋回事?不是他还能是谁?就是他糟蹋了俺闺女,再用裤腰带把人勒死的,你们今天说一出明天说一出,没个准头!俺家冬娟就白死了吗?哦我知道了,指定是陈家使了钱,给你们塞脏银子了,你们才改了口!”
村民没人说话,但隐隐骚动,万氏和秦氏又想蹦起来骂人,被捕快制止了。
那个三十多岁黑脸大胡子的捕快并不生气,他嗓子粗粝嗓门很大,说话声势十足:“经仵作查验,徐冬娟没有被人糟蹋。”
“啥?”村民们骚动地更厉害了。
“她颈骨被勒断,并没立时断气,凶手虽扯下她的裤子但未行恶事。为何要这样做,我们也不明白,所以要继续查探。徐贵田,跟我们回趟卫所,有些事想问问你。”
“我?”徐大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震惊。
“嗯。”捕快炯炯有神地盯着人群中的徐大,“就是你。”
村民们一起转头,面对齐刷刷射过来的目光,徐大慌了,他的第一个反应既不是老实答应,也不是询问理由,而是,逃跑。
只不过跑出没两步就被卫差和另一个捕快按在了地上。在众人集中听讲的时候,这几个人已经悄悄绕到人群后方,堵住了徐大的去路。
有备而来啊,陈姜欣慰地看着这一幕。看来这时代的法制建设也不那么差,公门里还是有实实在在做事的人的。
有一次徐大去外村赌钱,离开家门没几步系裤子的草绳断了,懒得转回头,又正好撞见来给他家送柴的百顺,随口便问百顺要了根裤带,害得百顺拎着裤子回了家。
一件太小的事,百顺没放在心上,徐大也没有。捕快拿到裤带的时候,徐大甚至都没想到能以此物实施陷害,他只是不停空口咬着百顺,才使得捕快去验证了裤带的出处,也使案件出现了曲折。
确认百顺不是凶手,那么他说出的裤带去向就有可靠性。捕快再次在村中走访,发现了一个关键证人——余婶。冬娟上山的时候,她正带着孩子下山。之前捕快询问过她,她也如实说了遇见冬娟的情况,那时人还是活生生的,她下了山,后来发生了什么自然不知道。可这次捕快又让她往前回忆,在冬娟没上山的时候,她可曾遇过别人?
她看见了徐大。离老远急匆匆往山北走,余婶认为他翻山到邻村赌钱去了,没有在意,而且那会儿日头还早,离后来与冬娟的相遇至少隔了一个时辰。
懒到要生蛆的徐大除了赌钱有这劲头外,还能有啥事催动他爬上山并呆了一两个时辰?杀闺女啊。
捕快没有铁证,可徐大心理素质太差了。
案子最终的结果传到村里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父杀女本就不可思议,徐大还故意伪造奸杀现场,目的何在?
他的目的很快就暴露出来。徐大被押去县里后,河沟村小赌坊的人来了。找到村长,干脆地把徐家房契地契一拍,问本村有没有人买,直接换了银子方便。
村长无言时,赌坊人又掏出另一张契约,说徐大把闺女和老娘都抵了,现在他闺女死了,就只能卖那不值钱的老太婆了。临走还诉苦,房地人全卖,徐大还欠他八十两呢,这家伙骗他说等几天就有钱还,没想到把他自己等进死牢里去了,只好自认倒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