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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坠落于断海无涯深处, 谢厌冷笑一声,连带剑鞘一同舍弃的垂虹天影。

今时今刻,虚幻的断海无涯中, 阳光透过层林洒下宛如碎屑的浮金,又因微风拂动树梢, 时明时灭。光似有若无地淌过谢厌霜白长发,为他镀上一道稀微的影, 谢厌上挑的桃花眼眼角轻垂,扫过那人手上的剑,轻描淡写道:“你把它还给我,那你, 想要什么?”

赵辜看着谢厌的眼睛, 他眸光幽深, 手寸寸地, 在剑鞘上收紧:“我不后悔方才所说那些, 但身为一个平凡人, 一生不可能不犯错。我此一生,唯一的错,便那夜御书房中,允诺让你代替丹珠,前往碎叶川和亲。”

三百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冬末春初,神京漫天飘零细雪。星星点点的素白小团在重楼深阙内轻舞,有人冒雪而来,无视左右禁卫,带着漫不经心的神情推开御书房大门。

那时赵辜正与内阁大臣商议预防建州东北春旱之事,其中两位在御前吵得不可开交。谢厌不入内,就那么靠在门边,吹着冷风,隔了两三丈的距离,耐着性子听他们把架吵完,等书房内安静,才开口。

“陛下,您真打算,把自己的亲妹妹嫁到数千里外的草原上去?”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清澈带润,透着股说不出的质感。

此言一出,御书房内更加寂静,大臣们屏息凝神、不敢发表一言,房内房外,几乎可闻落针声。

赵辜这才注意到来了人,立时挥退周围大臣,亲自去门口,把人接进来。又是递手炉又是吩咐加火盆,好一阵伺候,话却是不留情,“碎叶川求娶大胤室宗之女,我膝下尚无子嗣,丹珠是唯一的公主。”

谢厌撩起眼皮,凉丝丝地看着他:“你大可以从宗室中挑一名女子,封为郡主。”

“此事已定,你无需在言。”赵辜道,言罢拂袖,蹙眉坐回龙椅中。

这一年,谢厌重伤初愈,终于能自如行走。伤是何人所为,自不必多说。因得武脉俱损,形如废人,他不得不接受始作俑者的“好意”,于深宫内疗养。赵辜鲜少亲自来探望,时常来他的宫殿之人,是赵丹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