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做主,先拜堂,再说其他,无人有异议,只喜堂之中越发安静了,唯余李公公略刺耳的尖细声音又响了三次,连尾音都短了许多,带着几分仓促的意味。
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架着叶翎,云修搀扶着云尧,听着李公公的声儿,草草行了拜堂之礼,一对新人便被扶着入了洞房。
薛氏起身,面上带了几分歉意:“尧儿不便出来敬酒,诸位见谅。”
宾客纷纷表示不妨事,各自入席,便开宴了。
叶翎感觉自己像是在梦中,恍恍惚惚间,听得一道不男不女的声音在喊“一拜天地”,很快又听得一声“二拜高堂”,她迷迷糊糊地想着,下一句该是“夫妻对拜”了罢,果真,如她所料。
在这过程中,叶翎身子不像是自己的,被人摆弄着,弯腰,低头,转身。待听到“礼成”二字,有两人架着她,深一步浅一步地走起来。她想睁开眼睛看看,眼皮却沉重得很,一股纷繁杂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了脑海中,头疼欲裂,很快又失去了知觉。
叶翎再次醒来,已是半夜,睁开眼,便看到了红彤彤的床帐。她闭上眼睛,理顺脑海中不属于她的记忆。她在另外一个世界死了,魂穿到了这个同名同姓的将门嫡女身上。而今日,便是原主叶翎嫁给南楚战王云尧冲喜的日子,拜堂之前,原主不明不白地死了,她来了。
叶翎感觉身子很沉,微微偏头,看到了帐子外面明灭的烛火。此时被围起来的这封闭空间,昏昏暗暗像是笼着一层血光,压抑沉闷。她艰难抬手,扯了一下垂着的红帐子。
一双素白的手伸进来,把床帐拉开了。
光线亮了一点,叶翎有些不适应,眨了眨眼,看到一个身着古装的少女俯身过来,手背在她额头轻轻贴了一下,松了口气:“二小姐,你可吓死奴婢了!太医说是饿晕的,今日一早奴婢给二小姐送去的粥,二小姐怕是没喝,偷偷倒了吧?奴婢让雪莺炖了燕窝,这就端过来,二小姐先吃一点。”
这是原主身边唯一的大丫鬟,名叫雪晴的。
雪晴很快端了燕窝回来,先放在床边的小几上,扶着叶翎坐起来,拿了个枕头垫在她的腰后,又端起燕窝,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到了叶翎唇边。
叶翎张嘴,喝了一口。加了冰糖的燕窝,入口细腻爽滑,胃里这才有了知觉。
雪晴一边喂着叶翎,一边轻声说:“二小姐现在可是战王妃了,以后千万不能再耍脾气。京城里想嫁给战王的小姐好多呢,听说公主都心慕战王,只是战王病了,这等好事才落到了二小姐头上。奴婢相信二小姐这一冲喜,战王肯定就好起来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战王……叶翎发现雪晴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往床里侧瞟,她微微偏头看过去,愣了一下,这才发现床上还躺了个人。是个年轻男子,原主的记忆中见过这人,就是她现在的丈夫,战王云尧。
“二小姐,战王喝了药就睡了,听不到咱们说话。”雪晴小声说。
叶翎神色怪异地看着云尧死气沉沉的脸,鬼使神差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一下云尧的脖子,冰冷渗人,没有一丝温度……
“他已经死了。”叶翎拧眉。
雪晴猛然瞪大眼睛,手中的半碗燕窝摔在了地上,脸色煞白,迟疑地伸手,颤抖着去探云尧的鼻息。
尖叫声响起,雪晴跌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傻了。
门外有人闻声进来了,为首的是个年轻男子,与床上的云尧容貌有几分相似,是云尧的弟弟云修。
叶翎正在想,她刚刚死了丈夫,是不是应该挤出两滴眼泪,表现一下哀伤才正常?结果云修大步走来,一脸厌恶地把叶翎给推到了地上去,坐在床上,抱起云尧,探了鼻息之后,眼泪夺眶而出,面色沉痛地叫了一声:“大哥!”
叶翎后腰撞在了桌子腿上,很疼,但没有人管她,她的两个丫鬟都被吓傻了。
薛氏来了,看着云尧的尸体,面色悲恸,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落下,若不是旁边有人搀扶着,便晕倒了。
叶翎身体虚弱,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看着房间里人来人往,杂乱的脚步声像是踩在她的心口,让她感觉呼吸困难。不多时,里里外外都响起了压抑的哭声。
薛氏让云修为云尧换上了寿衣,把云尧的遗体抬出去。雪晴和雪莺这才过来把叶翎从地上拉起来,叶翎又躺回了刚刚死过人的那张床上,身上还穿着大红的嫁衣。
半夜时分,云尧的死讯传到了宫中。
待天亮之时,战王府大门外昨日挂着的双喜大红灯笼,已经统统换成了白色。石狮子上绑着的红色绸花,也被摘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