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仙菱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她说着就要跪下,容凤笙怎么可能让她跪。连忙扶起她来,“你这是做什么?”
“阿姊可知,我兄长,亦在这寺中。”
顾泽芳。
她怎么不知,今日还在暗处……容凤笙努力不去回忆那段记忆,耳边听着顾仙菱压抑的低低啜泣,心中顿时泛起无边的酸楚,几乎是感同身受,顿了顿,下定决心道:
“繁衣不能,但顾泽芳我可以帮你约见一面,”
“我只想看他一眼,哪怕一句话也不能说,我也甘愿,”顾仙菱哽咽了,“仙菱在此多谢阿姊。”
她这声谢是真心实意。
容凤笙道,“一家人说什么谢,”又轻声安慰了顾仙菱几句,她实在是不忍心见这样的女子落泪,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只是,要将顾泽芳约见出来……容凤笙为难了起来,依照他对自己的厌恶程度,若是直接以温仪的名义约见,恐怕很难得到同意,怕是只能换个身份了。
这大菩提寺虽然不对平民开放,可其中亦是有不少达官贵人,他们的亲眷女客众多,随便套用个身份,也不是什么难事。
顾仙菱哭了一阵,脸色看上去更差了,容凤笙只得松开了她来,“你这样的身子,怕是不能再奔波的,一切都交给我吧。”
一大早,容凤笙便出门了。
谢絮不在,据说是受到寺中方丈的邀请,到禅房去听禅了,容凤笙先是在佛堂里静坐了一会儿,为陛下祈福之后,这才起身出门去。
不过是随便寻了个小沙弥,略略打听一番,便知道了顾泽芳现在的居所。
没想到,这位顾大人的名字,在这见惯了贵人的寺人中间,竟也是如雷贯耳,倒让容凤笙不甚的惊奇。
只是这一路,越走越是熟悉,不禁觉得有些怪异。
抬眸望去,看着眼前的竹楼。
容凤笙忽地想起,这顾泽芳的住所,竟是自己从前养病时,居住的地方。
三层竹楼建得雅致精巧,选用上好竹木反复蒸晒,不燥不湿,色润如玉。
屋顶歇山起翘,檐角悬着牛角铜铃,每一层外挑的平台饰有雕花栏杆,挂着土染布的垂幔,下方以竹篱围了一个院子,院内遍植兰草,清香隐隐,都是珍稀的品种,价值千金,却很是繁茂,可见主人爱护之至。
旁边的竹林浓翠入云,还飞过几只漂亮的鸟儿,尾羽划过亮丽的弧度。
倒是比她住的时候,热闹多了。
容凤笙缓步上前,却看见一个小童,费力地从井中挑出一桶,摇摇晃晃地担到肩膀上,容凤笙见她吃力,便上前去帮了一把,一起提着那桶水,倒进水缸之中。
小竹松了口气,这才抬眼,打量这位不速之客。
面前的人戴着一顶幂篱,不肯将真容示人,白纱吹拂,隐约莲纹荡过,普熏十方。她袖子半卷上去,露出一截皓白素腕,肌肤吹弹可破。
她的声音响起,带着淡淡笑意,像是春风拂过,听的人不甚舒坦。
“小友,可否帮我问问,你们家大人是否有闲暇,见我一面?”
屋内,顾泽芳正在为佛经注解。
昨日之后,心绪总是浮躁。
其实,在谢絮逼宫称帝之后,他便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他在寺中多年,养成磐石心性,自以为心有沧海可以撑篙,可以坦然应对。
可到底是凡夫俗子,人心肉长,一旦被人捏住了软肋,便是身不由己。
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