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絮忽然想,是自己错了。
当年那朵牡丹花,并没有因为故园的倾颓而败亡,反而愈发遗世独立、寒霜履雪。
让人想要肆意采撷、彻底地将那片纯白玷污。
风雨急来,雷鸣殷殷,长生殿中掌着宫灯。
迢迢见了她,是又哭又笑,笑他们主仆终于相聚,哭她贵为金枝玉叶,竟然进了后宫的囚笼。
迢迢是她在大菩提寺外捡到的孤女,也是当初那个,被她差去向谢絮索要重弓的婢女。
容凤笙身边的宫女,在那次宫变后都流散的差不多了。一眼望去,长生殿中,唯有迢迢这一个熟悉的面孔。
她是个圆脸杏核眼的姑娘,抱着容凤笙的腰,死活就是不肯松开。
容凤笙点她鼻尖,笑她是个蠢丫头。
迢迢忽地沉默下来,她转身,哒哒哒小跑着将殿门关得严实,而后屈膝,重重跪在容凤笙脚边。
“公主,魏华公主都说与奴婢了,陛下……陛下是被人害死的!”
她抬起脸来,咬牙切齿。
容凤笙抬起袖子,将她眼泪细细擦去,轻声道:“我知。”
她怎么不知?
她与繁衣乃是孪生姊弟,从出生起,便存在一些心灵上的牵系。
当初繁衣殁的时候,她被关在地牢之中,抓着栏杆,嘶声让人放她出去。
下一刻,便感到了从四肢百骸传来的痛意,痛得她大汗淋漓、满地打滚。
清醒的时候,哀帝已然殡天,而谢絮称帝。
后来她从狱卒的闲聊之中得知,繁衣是在禅让大典上,穿着帝王衣冠,于众目睽睽之下,从九十九层台阶滚摔下去,七窍流血、尸身破败。
迢迢抬头看着公主,公主面色柔美,眼底却是一片幽深。
她抽噎着起身,去布置寝殿。
容凤笙看着她忙前忙后,忽然注意到角落里的一个箱子。
里面都是从芳华殿搬来的,她幼时爱看的诗书话本。
容凤笙随手拿起一本,扉页上写着:
清声,赠。
容凤笙想起这人是谁。
当初她在大菩提寺养病的时候,寺里的僧人送了她一些佛经。她遇到有些晦涩的句子,便会去请教佛门弟子,再根据自己的理解在上面批注。
后来回宫,她便一摞都留在自己的居所。
谁知辗转又到了手上,但凡困惑之处,上面都用朱笔跟上了一些注解。
见解十分独到,每每总能一语中的。
落款是,清声公子。
这四个字读起来十分雅致,她便暗暗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