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之事,总是无巧不成书。就在一次宫宴上,永熙帝偶然看见两人在御花园说了几句话,心里的犹疑更甚,只是一时隐忍没有发作。

荣妃收买了瑾妃身边的宫女,将宫外不知从何得来的将军的贴身之物放在了瑾妃的寝宫,再教唆宫人一番煽动,将子虚乌有的事情硬生生演成了真的。

永熙帝得不到瑾妃的回应,已经耿耿于怀了几十年,这下终于爆发,加之搜出来的“证据”,一怒之下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李将军打入了天牢。

瑾妃有苦难言,也不忍一员大将因为这些后宫勾心斗角之事牵连,那样自己岂非真的成了红颜祸水?她一力相求,却让永熙帝更加信以为真,还怀疑起了周祈的身份。

瑾妃自小家教严谨,便是对永熙帝没有情谊,也不见得就做出些有违礼法之事,这样的无端怀疑无疑是诛心之痛。她被软禁在寝宫,动弹不得,只能不吃不喝以此抗议,以求能见一面永熙帝,在他面前亲口将事情讲个清楚明白。

“当时父皇正在气头上,后宫各处又被荣妃把持着,母妃的血书也没能呈到父皇面前。我从太原归来之时,母妃的尸首已经在寝宫挂了两日,所谓荣宠也不过如此了。”周祈说罢,脸上的讥讽更甚,凝结的眼底是一片枯寂。

再往后的事情,云曦也都是知晓的,只是荣妃在几年前因病去世,其间倒从未听闻先帝对她有什么惩戒。云曦不免有些纳闷,心爱的女人因此自缢,先帝居然连追究都没有?难道直到闭眼的那一刻,先帝还在怀疑着他们母子?

云曦暗暗骂了几声糊涂,枉他生在皇家,在位几十年,居然连后宫那些肮脏事都不知道呢。

云曦以往都觉得“罪不及子女”,现在却只想给周祈拍手叫好。荣妃之后还逍遥了那么些年,不从他儿子那里拿些回来,实在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周祈长出了一口气,提及自己的父皇,其实还是不免有些埋怨:“母妃死后,父皇整整闭门三日不朝,朝中还多有人说他情深义重,却也没见他为母妃澄清过一句。追封贵妃,也不过是让外人觉得,他被戴了一顶绿帽子还这么仁至义尽,不过——”周祈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他也算得到现世报了。”

想爱的女人爱而不得,最后还死在了自己儿子手上,真真正正被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怕是到死都没能瞑目。

云曦尚不知周靳和敏妃的勾结,以为他单单指瑾妃自缢一事,感慨道:“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我真替母妃不值!”

周祈听到她这句话,视线悠悠地转向她,就见她转瞬改了口:“当然除了你!”

周祈嘴角牵起一抹笑意,道:“你不是也一直骂我是大猪蹄子么,怎么又把我排除在外了?”

云曦捧着他的脸,讷讷道:“我以后再不骂你了。”她觉得,比起先帝,周祈真的好太多太多了。

周祈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知道她是心疼自己了,把她放回了床上,跟着压了过去,“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你不安慰安慰我?”

云曦看着他微眯的眼角,忽然又想骂他大猪蹄子了。

翌日一早,云曦醒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周祈了,听邹世辰说他进宫去了,这心里就由不得咚地一下,又听到是跟周越一起的,转瞬吁了口气。

不管怎样,有个人做伴儿,总是比单枪匹马让人放心些。

“你与其胡思乱想,不如替我理一下账目。”邹世辰说着,将一本账簿丢给了她。

云曦看见上面有不少变卖的铺子,还有进账的现银,疑道:“你要转行么?”

邹世辰拿笔杆抵着下巴,沉思道:“姨父姨母年事渐高,我总觉得京城不是久留之地,所以打算清点下家产,把能卖的都卖了,去了琼州再做打算。”

云曦一听就惊着了,扔开账簿坐起身来,“怎么你们要去琼州?我怎么办?”

邹世辰看她一副紧张的样子,啧了一声:“什么你们我们,你还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便是要走,也不会落下你的。”

“我不走!”云曦想也不想就道。

邹世辰嘿道:“刚还说自己怎么办呢,现在倒是说得这么斩钉截铁了,你到底是个什么主意?”

“王爷还在这里,况且……总之走不得。”云曦没敢把周祈计划的事情往外说,拗着性子只说不走。

云容海还在朝为官,邹世辰又是个人精,哪里会觉察不到近日的暗涌。再者当初的密钥还是云容海交给周祈的,周祈便是要做什么,云容海也没有明哲保身的道理。

邹世辰想了想,正色道:“相府和宁王府现在是一条绳上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又岂会置王爷于不顾?只是你和姨母不能牵扯进去,我想王爷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