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日头过半,也不知是不是有人吵泄气了,直接提议“抓阄”继位,老臣们连连摇头:“荒谬!一国之君岂能如此儿戏!若叫邻邦知道,岂不笑掉大牙!”

“先皇在天有灵,想必自有决断,将三位王爷并四皇子的名姓写于竹签上,由人代劳,摇出来哪个便是哪个,也省的谁都有异议。”

“不妥不妥,长幼有序,怎能视规矩如无物。”

“那你倒是说,到底立谁?”

“于理,自然是晋王爷。”

“皇后娘娘尚在此,怎能越过嫡子?”

“先皇生前极其宠爱四皇子,若让四皇子继位,先皇泉下有知,必然也瞑目。”

“如此说来,宁王也曾蒙先皇厚爱,一样能继任!”

宁王身份尴尬,满朝皆知,也不知是谁提了这一句,一时间灵堂之上鸦雀无声。

作为当事人,周祈显得过于平淡,以致众人都拿捏不准他的脾气。

周祈抬头环视着目光闪躲的众臣,仿佛是刚刚才注意到有人说自己,顿了一下道:“我记得父皇向来有记日志的习惯,既然大家统一不了意见,不若在父皇亲笔书信里寻个说法。”

周越闻言,也道:“父皇近年身体有恙,想来不会对储君之事只字未提,就依我二哥所言,以父皇亲笔书信为准,如此大家都可心服口服。”

周靳原本已安排好人,瞅恰当时机出来作证,将自己藏在大殿牌匾之后伪造的遗诏公布于众,没想到周祈忽然提起日志一事,一下有些慌神,倘若日志上真有说明皇位人选,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岂非要付诸东流,当即反对:“皇位之选,事关重大,父皇私下所记的东西,难免偏于感性,或许并未考虑大局,作为遴选标准,实在太过草率。”

“大哥对皇位继承有什么误解?”周越转着手上的玉扳指,一边扬起的唇角,透着不羁,“君是君,臣是臣,君想立谁,臣还能有异?那不然皇帝交给在场的各位来当算了。”

周越话音一落,一片大臣连连后退,万不敢想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一通商议后,终于决定由先皇的近侍太监郭鹏去御书房取来日志,当着文武臣的面一一宣读,无人不是竖着耳朵悬着心在听。

“朕近日有感大限将至,然朝中事务繁多,不敢懈怠。储君之位一直未能商定,实乃一心病。朕之四位皇儿,皆是人中龙凤,资质不凡,然论帝王谋略,当属长子周靳无疑,加之立长乃自古规矩,朕思虑再三,亦有此意。”

郭鹏将最后一个字念毕,殿内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也有人暗地不解,包括周靳本人。

周靳历来有长子的风范,也一直致力于有所建树得自己父皇的青睐,可多年以来,无论他做多少做多好,父皇也从未表明立他为储的意向,所以他才……

周靳握紧了拳,眉间神色复杂多变,对于不期然到手的东西,显得有些犹疑。他知道周越素来不屑于搞手段,周祈常年待在自己的封地,得知父皇驾崩的消息才回来,御书房早就被他的人看管严密,也不可能有人去搞鬼,难道真的……父皇真的是属意于他?

在可见的事实面前,人都会不自觉说服自己去相信。周靳接受了这个认知,便觉得自己是众望所归了,先前筹划的那一大堆,都比不上此刻大权在握的感觉。

争执了十来天的皇位人选终于落下了帷幕,无论这个人能不能让所有人满意也不重要了,精疲力尽的大臣们暗暗吁了口气,都想回家瘫一阵子。

大位既定,之后移灵出殡的事还得继续操持。

周越原本要回翠微宫同皇后商议,看见站在外面的周祈,脚尖一转走了过去,“大哥就这么轻而易举得了皇位,二哥服气?”

大概比两位兄长小几岁的缘故,又自小长在京中,周越的话问得有些幼稚。

周祈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只不过眼里蔓上一抹笑意,“有什么不服气的,总归不会是我的东西,早点张罗完,我也好回自己的封地继续当个闲散王爷。”

周越跟周靳的相处时间最长,他哪会不知道周靳是个什么瓤儿的,嗤了一声道:“怕是到时候他不会让你走呢。”周越见他不语,只直直盯着大殿那里,也不由跟着伸头,“二哥看什么呢?”

“只是在想,大殿的位置真够高的,皇宫各处都能看见。”

周祈说了句没什么意义的话,周越笑道:“一百八十阶呢,上朝的那帮老骨头哪天不是嗷嗷叫。”周越再要接话,就见周祈摆摆衣袖走了,不禁道了句“莫名其妙”,自己反而站在方才的位置,瞭望着远处巍峨的大殿,看着看着便似想到什么,兀自笑了起来,让跟在后面的小太监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