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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大门处来了一辆马车,那身白月白身姿甚有江南女子的软语细柔,媚眼如丝,颇具形姿卓悦的孤高清冷。当祝昴星看到来人那双丹凤眼眸瞬间化作疏离,没想到竟是怡乐元君。

美人款款而坐,青葱玉指拈着画卷,眼眸满是情深款款。

“我第一次见他便是在这东荒的大泽之内,我失足下水,真君凫水救了我。我是被他抱着出水,那时我觉得真君便是我此生的良人。”怡乐元君陷入沉思之中,祝昴星那时的脸虽是一派冷凛自若,可在她看来便如救世主般神圣。

怡乐元君当真是冥顽不灵,她三万岁时因着仙术不精,在东荒的大泽之上踮踩浮萍,不想却滑倒摔入了大泽中,她几个浮沉便深深坠入大泽之中。祝昴星腾云凑巧路过,随即施展分水诀把她抱到岸边。

她迷糊间只顾着抓住他的衣衫,他倒是一脸不置可否地看着她。她追着他述说自己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他则一派的神情自若说自己早有贤妻。

“那时我一路追着真君好几个林子才问出他的尊号,你可知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追上真君的腾云驾雾。”她说得激动之时乃是双眼发怔地看着远方。

姬媗自觉拿了人家的银子便要顺路听个故事,给了一条帕子便算了事。她嗜好画丹青,更爱听丹青背后的故事。她捧着茶杯望向逐渐变小的雨水,此刻若她再出口说些什么便显得失格了。

反观祝昴星听着怡乐元君的绵绵絮语,耸拉着一张臭得不能再臭的脸容,巴不得此刻就把姬媗一脚踹死。也不知是他祝昴星存心抑或是无意为之,但凡姬媗说出一处好玩的,他定必能细数那处的坏。她略显狰狞地低狺:“你若不顺心烦请自行离开,莫要搞砸了本君的买卖。”

不想他是铁了心似的假装听不懂,他甚至很是可恶地回敬她一记笑意。当姬媗正要把画卷重新收拾好以便递于怡乐元君,奈何祝昴星不知为何手中的茶杯打滑把茶水洒了一桌,水痕顺势蔓延至那卷画轴,直到画内的人像化开成一滩。

“抱歉,本上神一时手滑。”他嘴里说着谦辞,可脸容却是何其幸灾乐祸。他不喜欢怡乐元君这副不到南墙心不死的执拗!

“无妨,这位乃是北荒女君的王夫?”怡乐元君说起话来乃是何其柔弱,与当日在九重天宫中闻得的那番假装仙娥的行径甚是不一。“不若我再容姬姑娘多几日吧,毕竟姬姑娘的丹青很是了得。”

闻得“王夫”二字,祝昴星差点没把口中的茶水悉数喷出,姬媗没好气地在他后背拍了一掌,弄得他自身多么为难似的,可曾问过她姬大姑娘是否乐意?她姬媗纵然非天资聪慧女,可也非灵台糊涂的神女,岂会觅个毒舌之人当夫君——自作孽不可活?

“万万不妥,毕竟她的右手负伤了。”祝昴星语毕之时还不忘执起姬媗的右手往桌边一敲,痛得姬媗眼泪直冒,因着她的手如今乃是火辣辣的痛。

怡乐元君显然不曾想过区区一桩买卖还能被人这般弄砸,她蹙眉瞪着祝昴星。眼前的这位神君让她觉得眼熟,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此号人物。“神君何必这般为难姬姑娘?”

“小神不才,上仙此桩买卖乃是要姬媗冒犯玄水真君这位天族功臣。”祝昴星不甚客气地道,“小神飞升之时曾受东华帝君指引,说玄水真君乃是个极其低调的神尊,容不得上仙这般亵渎。”

怡乐元君的脸上乃是一阵青白,但凡白日飞升而至的神仙皆会被掌管仙籍的东华帝君再三告诫不许对这位天族神尊存下男女之情又或是亵渎之意。

不容怡乐元君追问,祝昴星扯着姬媗急急离开此地。出了酒楼大约走远了,姬媗忍不住掐着他的手臂。适才那一下痛得她几乎要哭爹喊娘,同为神女仙子何以她的待遇便是特别差?

“待会那怡乐元君赶来,你我也休想离开。”他深知适才那一下敲得有点重了,奈何他也不欲自身画像被她这般崇拜。“姬媗,你就这般缺金果子不成?”

“她不过是‘求而不得’,如今也不过是独自缅怀罢了。我姑姑不也时常这般吗?”姬媗自觉此事算不得不体面,她姑姑纵然是四海八荒中的第一绝色又如何,这情路上何尝不是苦楚。

“你姑姑那是咎由自取,你且细想,若非你姑姑当初自作孽不可活,何须落得这般下场?加之,她如今已为人妇,这心思却还是这般不懂事,他日北海水君热情渐冷之时,她可会又是这般重蹈覆辙?”思来想去,皆是姬灵上神这位女上神害得姬媗神志不清。

“······好吧。诚然你说得句句在道理之上,可你怎能砸了我的手?”姬媗头一回在祝昴星跟前自认败阵,她姑姑的那一桩桃花确是是咎由自取的,姬灵上神已过了懵懂的年少无知却一直沉溺着“求而不得”之事而不能自拔,着实可怜。